76. 消失的妹妹

消失的妹妹

红男绿女:真爱没有结局

我女朋友把我灌醉,趁我四肢无力,点了一根蜡烛,说,等蜡烛快燃到底时,我俩就一起共赴黄泉。

我女朋友叫张婧一,曾经是我的下属。

当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就喜欢上她了。

那天她来我们公司面试,穿着淡黄色的连衣裙,但难掩曲线玲珑的身材;

白皙的脸庞上面,是一双清澈灵动的眼睛,而且她笑起来很好看。

我当时就想,别干了,这工作别干了。

于是,她顺利地入职;

等我带她上手,我就辞职了。

因为,公司不允许上下级之间谈恋爱。

而我,一个工作狂,也不愁找不到好工作,更不想利用职务之便,跟人家小姑娘眉来眼去。

要谈,就光明正大地辞职,然后发起攻势,成败不论。

大约半年之后,她成了我的女朋友。

她这个人比较恬静,而我也比较喜欢安静,没有太多社交。在没有她之前,就是公司和家,两点一线。

后来我跟她说,我谈恋爱,是奔着结婚去的。

她说,她也是。

尽管我比她大五岁,但我们之间完全没有代沟。

我喜欢吃辣,她也是;

我喜欢看电影,她也是;

我喜欢王小波,她也是;

她睡觉喜欢蹬被子,我也是。

如此过了一年多,我们决定带对方见家长。

我家在北京,她第一次去我家,像往常一样的温文尔雅,脸上挂着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一顿饭下来,我妈就把原本准备了一万的红包,改成了十万。

用我妈的话说就是,她盼了一辈子都没有盼到的小棉袄,被我带回来了。

我罕有联系的几个朋友,曾经大学宿舍里争当对方爸爸的那种,见了张婧一,纷纷地骂我牛马!

还说我什么,祖坟冒青烟了、白菜被猪拱了之类的。

赤裸裸的嫉妒!

不过我很高兴,你们爱咋说咋说,反正到时候随份子,一个都跑不了。

张婧一老家在武汉,当我们买好了礼物和机票,北京突发疫情,行程码带了星,我们不得不暂时取消了计划。

但是,张婧一有个双胞胎妹妹,叫张婧伊,也在北京。

我们很久之前就加了微信,还有一个「妹夫」,叫左帅。

我们四人有个小群,两姐妹偶尔在里面聊天,两个男人看着。

出于各方面的原因吧,我们一直没能线下见面。

趁着这个机会,我们约了饭。

见了面才知道,我这个小姨子左眼下的那颗泪痣,比她发朋友圈的照片,要大一些。

除了泪痣,其他长相上,她跟张婧一,简直没啥区别。

但是,她跟张婧一的性格完全不一样。

她两只耳朵上,一边一个拳头大的耳环,蹦蹦跳跳,泼辣又大胆。

近距离接触,奇异的香水味让人心旷神怡。

而这个「妹夫」,就有点儿差强人意了,他纹了两条大花臂,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我跟他打招呼,他也是爱答不理,总感觉他随时会睡着。

这次聚餐,张婧一提前给我打了招呼,说可能迟到半小时。

我们左等右等,过了四十分钟,她还没来。

我问她怎么回事,需不需要我去接?

她说突然开会,最近总是不定期地加班,今天可能不行了。

我抄起电话,打给了我前同事,也就是我女友的现领导,问他能不能网开一面,大晚上开个毛线。

我前同事小声地回复我,说:「哥啊,不是我开,是大领导组织的,先不说了……」

行吧,我也没招了。

我给女友发了条短信,让她快下班告诉我,我直接接她回家。

她给我回了一条:照顾好妹妹和妹夫。

我这做大哥的,当然不能差事儿。

尽管妹夫不活跃,但是有张婧伊在,就足够了。

毕竟她一个人说的话,顶得上张婧一十个。

临散场前,张婧伊歪着脑袋,问我:「姐夫,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

我一时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反问她:「所以我……该问你什么?」

张婧伊叹了一口气,说道:「直男!我姐真是可惜了。你们不是准备拍婚纱照吗?你问过我姐的意见没?她是不是说都行?」

「是啊,怎么了?」

「她其实喜欢海边,还有泸沽湖,她以前告诉我的,你可以想想。」

海边。

云南。

一个东南,一个西南,我懂了。

张婧一知道我工作太辛苦,就说了个「都行」,我真是太大意了。

刚谢过小姨子,左帅就吵着要回家睡觉。

我看也不早了,准备撤。

我给女友发信息,问她开完会没有?

她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才回复我说开完了。

我接上她,幻想着婚纱照的事情,内心有些激动。

张婧一公司有个大项目要上,近期加班,成了家常便饭。

她每天回家都接近凌晨一点了。

我劝她换个工作,她不同意,表示一定要做出自己的成绩。

虽然我很心疼她的独立,还有要强,但我也不好过多地干涉。

也正是因为加班,我们拍婚纱照的日程一拖再拖。

直到拖到我小姨子出事。

那天晚上,张婧一不到十点,就到家了。

回来后,她一边在卧室抹眼泪,一边收拾行李。

我问她怎么了?

她不说话,只是机械地收拾自己的东西,直到拉上行李箱的拉链,才告诉我事情的原委。

当天下午四点多,张婧一正在开提案会,左帅给她发了一条消息,说:「你妹不想活了,我不管了」。

张婧一赶紧出了会议室,给左帅打电话,打不通;

微信,已经被拉黑。

她赶紧打了一辆车,奔向妹妹的住所。

到了之后,她使劲儿地敲门,没人开。

她发疯了一样,从小区楼下找了一块大石头,狠狠地砸开门锁。

进门一看,客厅凌乱不堪;

走进卧室,看到张婧伊躺在床上,鲜血从她的手腕顺着手指,嘀嘀嗒嗒地流着。

张婧一赶紧找到棉柔巾,给她捂上,然后哆哆嗦嗦地打 120。

而张婧伊用气若游丝但很坚定的语气,告诉她姐:「不要打……否则我还割……」

张婧一只好作罢,四处翻找可用的药品和创可贴。

等妹妹精神状态好了一些,张婧一问她,为什么?

妹妹哭了起来,跟姐姐坦白了一切。

原来,张婧伊跟左帅不是同学。

三年前,张婧伊大学毕业的前些天,和几个同学一起去泰国、老挝、缅甸一带旅游。

那个左帅,就是在缅甸认识的。

当时的张婧伊,被左帅凌厉的眼神、冒险家的气质深深地折服,很快地,两人就谈起了恋爱。

但这个左帅,可真不是个东西。

他刚跟张婧伊认识的第一天,就教唆张婧伊「飞叶子」。

他跟她说,这东西在很多国家都合法,而且跟毒品不一样,不会上瘾,至少成瘾性比尼古丁还低,只要「飞一飞」,就能看到很多个奇妙的、美轮美奂的世界。

张婧伊忍不住好奇,就尝试了,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后来,他们一起到了北京,开始了没羞没臊的同居生活。

由于我国对人民特别负责,对毒品零容忍,再加上朝阳群众比较厉害,左帅自从被举报,进去过一次后,就很少「飞叶子」了,换成了笑气。

抽烟、喝酒、纹身、唇钉、笑气、B 级片等等,都是他的爱好。

张婧伊活了二十多年,哪见过这么多刺激的事情,跟着这个败类男友,有样学样。

这一套活儿整下来,左帅内心的野兽藏不住了,家暴也成了一种习惯。

用张婧伊的话说,她在遭受第一次家暴的时候,不是没有想过分手,但是忍不了几天,又怀念和败类男友在一起时的刺激,又回去找他了。

当挨打成为一种习惯,就不仅会斯德哥尔摩了,还得了躁郁症(双相情感障碍)。

现在,渣男烦了,提了分手,更加刺激了妹妹。

听到这里,大概就明白了。

当时见张婧伊,她所表现出来的活泼,是精神亢奋的症状;

她身上奇异的香味,可能是「飞叶子」飞多了;

而左帅,无精打采,应该是笑气吸多了的后遗症。

如果是笑气+酒精+躁狂发作,那她岂不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想到这里,我拎起女友的行李箱,跟她说:「事不宜迟,我们一起去看她。」

「我本来不想回来收拾东西,但是她说不想打扰我的生活,也答应了我不会再寻短见,会按时吃药,让我回家。但我还是不放心,一定要陪着她。她就更焦躁了,但也拗不过我,最后说,非要住她那儿的话,让我回来,带上我的床单去陪她。因为她不喜欢现在家里的味道……」

我开车,把女友送到小姨子家门口,就很自觉地没再上楼。

而女友也提醒我,有躁郁症的人不喜欢承认自己有「病」,更不想让别人知道,等她缓缓情绪,需要我的时候,再来看她。

我答应下来,回去后,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我去张婧伊家楼下,接女友上班。

女友一脸倦容,但双眼发光,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

我问她,妹妹的情况如何?

她说好多了,她们俩谈了一夜,从小时候去田里捉龙虾,到大学分隔两地仍然穿同样的裙子,让妹妹回忆了很多美好的东西,逗笑她好几次。

「老公,跟你商量件事,我最近太忙,可能时间不够用。我们俩轮班,一人一天,就晚上下班后,去监督我妹妹吃药,好不好?」张婧一用歉然的眼神眼巴巴地看着我。

「你不陪她住了?」

「她说跟我住不习惯,最近也不想出门,所以主动地把所有钥匙都交给了我,让我按时去监督她吃药。等她吃完一个月的药,恢复一下,再考虑出门。这期间她怕自己控制不了自己,出门搞破坏,算是自我隔离了,这样也是让我放心。」张婧一说完,解开一串钥匙,丢给了我一份。

亲属有难,抽时间照顾,义不容辞。

我答应下来,车头一转,准备带女友回家休息。

都熬了一夜,还上什么班?请假得了。

但是女友不同意,非要让我带她去公司。

拗不过她,行吧。

女友下车后,我目送她进公司大楼,突然,她又折返回来,对我说:「对了,我在她家次卧发现了没用完的笑气,今天忘给她藏起来了,在次卧那个破衣柜的最里面。你明天去,记得给她收起来,收到她找不到的地方。」

「为什么不是扔掉?」

「哦哦对,给她扔掉。我是……怕她直接戒断,身体受不了。还是扔掉吧,快刀斩乱麻。」

我第一次上门去看张婧一,权当是为了避嫌,选在了下午。

她把家里的窗帘都拉上了,整个房间都是黑漆漆的。

客厅投影仪反射回来的光,照在她身上。

她手腕上的纱布提醒着我,这孩子太可怜了。

她站起身,挤出一丝微笑,把正在播放的《马男波杰克》暂停,请我坐下。

我看不出她有什么异常,放心了不少。

她突然问我:「姐夫,你说,你们男的是不是都挺没良心的?」

「也不能这么说,主要还是分人吧。」

张婧伊眼神里闪过一丝暗淡,说道:「可能吧。我也想明白了,我就是小时候,被家里保护得太好了,所以容易被骗;当然,也可能是我运气不好,遇人不淑。不过,我还是相信爱情的。」

「你可以永远相信爱情。」

她点了点头。

「你得按时吃药,尽快地好起来,到时候我跟你姐姐带你出去玩儿。你会遇到爱情的,姐夫帮你把关……」

我话没说完,张婧伊脸上突然多了一丝愠怒,转瞬间又笑得花枝乱颤。

再后面,她滔滔不绝说的话,我就跟不上了。

比如说,她问我:「姐夫,俄乌局势你怎么看?」

我能怎么看?

我又不是普丁,也不是泽连斯基,我脑子里最多能记住几个兔斯基的表情包,你这么问,真是难倒我了。

见我没答话,张婧伊继续说道:「19 年我去阿塞拜疆,当时在那个小酒馆里,碰到了一个美国人,你知道哈,阿塞拜疆这种地方其实,其实很少有外国人去旅游的。当时我俩聊中美局势,都聊到了灵魂的高度……灵魂,你懂吧?我们这太闭塞了,平时除了我男友,我都没见同龄人能懂这些,没得聊。我可真是个天才……」

坏了坏了,她激动起来了。我心里打鼓。

催她吃药?

好像还没到时间。

怎么办?……

我突然想起来,女朋友嘱咐我,要把她次卧的笑气收起来。

「我能参观下你家吗?」

「可以!」张婧伊答应得很痛快,很大声。

我溜进次卧,趁她不注意,找到了笑气。

但是我没想到,竟然有满满当当的一大箱子,这……我怎么悄无声息地弄走?

喝水吧,多喝热水。

如果我劝张婧伊多喝热水,她岂不是得多去几次卫生间?

然后我找几个袋子,分几次装好,趁她上卫生间的时候,悄悄地分批次放在楼道的管道间好了。

张婧伊还比较听话,只要我附和她的观点,我说什么,她都照做。

我跟她喝茶喝了两个小时,期间转移了两次笑气,整个过程如坐针毡。

在监督她喝完药之后,我给她简单地做了两道菜,准备离开,去接女友回家。

帮小姨子锁上大门的那一刻,我如释重负。

我轻轻地打开管道间的门,把两个装满笑气的袋子拎出来,蹑手蹑脚地准备离开。

突然,大门响了,里面传出张婧伊冷静的声音:「姐夫,你在干吗?」

「啊啊没事儿……你好好的,我先走了。」

「你把门打开。」她声音虽轻,但不容置疑。

我定了定神,把三个袋子轻轻地塞回管道间,打开了大门。

「藏什么呢?我在猫眼里一直盯着你呢……」

她这话说的,让我寒毛倒竖。

「笑气是吧?你是不是,不能接受我吸笑气?我如果一定要吸呢?」张婧伊眼神复杂,直勾勾地盯着我问。

我还真怕强行拿走后,她状态更差。

一番天人交战,我狠了狠心,说道:「这东西不好,我不可能再让你吸食了,我相信你姐姐也不会同意,你要听话……」

张婧伊叹了一口气,像是在喃喃自语:「没错……没有人能接受这样的我……我不要了,你拿走就行。注意别扔垃圾箱呀,销毁完再扔。拜拜,姐夫,拜拜……」

我尴尬地一笑,再次锁上门,拎着袋子下楼了。

走出小区我才发现,汗已打湿我的后背。

回到家后,我不敢跟女友说我害怕了,一方面是因为,这会显得我很胆小;

另一方面是,这会显得张婧伊病得真的很严重。

除此之外,我把这次见小姨子,她的一言一行,全部讲给了女友听。

女友听完,默默地抽泣起来。

我搂着她的肩膀,安慰她:「只要我们多关心关心妹妹,她一定能好起来。我有个哥们儿,北师大心理学博士在读。我问过了,北师大是全国心理诊疗最好的地方,我约了时间,请我哥们儿的老师给妹妹做心理咨询,费用我来出。他说这个周日就能带妹妹过去……」

女友眼前一亮,点了点头,说道:「周日,还有 4 天……大后天是我妹妹的生日,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给她过生日,好不好?」

当然没问题。

我问女友:「妹妹喜欢什么?买礼物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女友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但是,她从小就喜欢高级的东西,这一点,她跟我完全不一样。我只喜欢实用的。我看,我来挑个漂亮蛋糕好了,陪伴是最重要的,其他不重要。」

我心里默默地盘算:高级的东西?

什么是高级的东西?

贵的!

贵就高级,这是我一个直男的理解。

趁着女友睡去,我下单了戴森加湿器,还有两个海蓝之谜的礼盒,这应该够用了。

我第二次去看张婧伊的时候,她正在跑步机上挥汗如雨。

看到进门,她一边跑步,一边跟我打招呼。

声音正常,气色看上去也很不错。

我把提前给她准备好的礼物放下,自顾自地坐在沙发上。

等她跑完五公里,打开礼物,她尖叫一声,对我说:「谢谢姐夫!太懂我了。」

我也不知道是真送她心坎里了,还是她给我面子,假装高兴。

我问她,明天的生日,有没想想法出去吃饭?

她摇了摇头,说不想出去,还是想在家里简单地过一过,或者不过也行。

我说那也行,我和你姐商量好了,明天晚上一起来看你。

她兴奋得不得了,反复地把玩着拆开的 Lamer 礼盒,嘴里嘟囔着:「姐夫对我太好了,姐夫,你为啥对我这么好?」

「你姐对你最好,我,一般般吧。」说完,我觉得有点儿尴尬,好像我送这些礼物,只是出于她姐姐的提醒,并不是我那么心甘情愿似的。

张婧伊很敏感,迅速地捕捉到了我的尴尬。

眼见她神情有些低落,我赶紧找补了一句:「只要你喜欢,想要什么,跟姐夫说!姐夫能办的办,不能办的想办法,也给你办。」

她两眼放光,问我:「真的?」

「当然是真的!」

我说得斩钉截铁,然后补充了一句:「如果你姐姐同意的话」。

刚哄高兴,我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触霉头了。

我问她:「这周日,你想不想去北师大,跟心理医生聊聊天?」

我话音刚落,她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一本正经地说道:「姐夫,我没病,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没必要搞这么大阵仗。我没病,看什么心理医生?」

我又该死了。

提什么心理医生?

提心理师不好吗?

我真是嘴贱。

幸好,她也没过多跟我计较,还是乖乖地吃了药,叮嘱我锁上门,我就回家了。

到家后,女友问我,她妹妹今天的状况如何?

我俱实回答。

她埋怨我买那么贵重的礼物,太破费了。

我安慰她:「你妹妹就是我妹妹,这点儿东西,没啥。」

女友听罢,亲了我一口。

张婧伊生日这天,北京下起了暴雨。

我跟女友打电话,问她下班了没,天气不好,我去接她一块儿过去。

女友告诉我,说她下午就到她妹妹那儿了,恶劣天气也会影响人的心情,尤其她这种病人的心情。所以不用接她了,我直接过去,我们在妹妹家见就好。

我挂掉电话,赶紧去车库取车。

大约开了一半的路程,车没电了。

妈的!我昨晚明明充满了电,才跑了不到二十公里,怎么会没电呢?

而且祸不单行,正当我找人拖车到路边,准备打车的时候,接到了物业的电话。

说我家被楼下邻居投诉,我家漏水,已经把人家的次卧淹成水帘洞了。

我家住顶层,六楼。

每年下大雨,那间阳光房,都会间歇性地漏雨,但都在可控范围内。

而且,我每隔三年都会找人修理一次,这次怎么就?这么严重?这肯定是一场薛定谔的雨。

没办法,我只好给女友打电话,跟她说明原委。

没想到,女友那边的电话,直接被张婧伊抢了过去。

她再次感谢我一通,最后叮嘱我,回去要注意安全。

我再次感到抱歉,再次祝她生日快乐,表示只要能早点儿处理完,就赶过去。

她「咯咯」一笑,说我太客气了,都一家人,没那么多讲究。还跟我说,如果今晚下雨太大,我女友就陪她睡了,让我放心。

小姨子还挺善解人意,看来状态好了不少。我想。

第二天,为了弥补我心中的愧疚,我想早点过去看她们姐妹俩。

我给女友打电话,问需不需要我带一些什么东西。

她说不用,也不用这么早过去,妹妹已经好了很多,让我周末多休息休息。

行吧。

我问女友什么时候回来,她说今天是公司展会的日子,肯定要去盯现场,不知道要忙到几点。

最后,她还叮嘱我,妹妹想吃我做的卤鸡爪,我可以下午做好,晚上给她带过去。

我欣然答应。

这是我第三次来监督张婧伊吃药了。

我刚把砂锅放下,只见她从卧室走出来,双颊微红,眼神迷离,吐了个泡泡。

我感觉哪里不对劲儿,摘下口罩才发现,屋里有酒味儿。

「你喝酒了?」

「是呀,怎么了?」

这理直气壮,好像我问得很多余!

躁郁症发作期间,不能喝酒,尤其吃药前后。

而且,我们早已把她家的酒清空了,并且达成共识,三个月内不能饮酒。

她主动地把钥匙交给我们,每次都会锁门,所以她的酒是哪里来的?

小姨子好像看出了我的疑问,说道:「以前剩的,在床底下,我实在是高兴,就喝了两杯。来,姐夫,再陪我喝点儿……」

当面撒谎!

家里一共三张床,每张床底下都检查过,根本就没有酒了。

「你说实话。」我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我点了外卖,用床单造了根绳子,提上来的。」

我走到厨房窗前,往下一看,这个窗户正对单元门口。

你可真有办法。

我掏出手机,准备给女友打电话。

「你打吧,让我姐过来,我们一起喝点儿,说不定还能一起干点儿别的。」张婧伊说完,露出痴痴的微笑。

听她这么说,我愣住了。

「姐夫,陪我喝点儿。人生短短几个秋,不醉不罢休……我等你啊。」

这孩子,说完还唱起来了。

趁她坐下啃鸡爪的工夫,我给女友发了条微信,说:你妹喝酒了,我拦不住。

女友给我回了一条:她既然喝了,你就再陪她喝点儿,这个时候别跟她对抗,那会更麻烦。多关心她一下。我待会儿完事儿,就去找你们。

听到女友这么说,我大概就有数了。

「这次我们喝个痛快,下次喝酒,只能遇到高兴的事情时才能喝,能不能行?」我伸出小拇指,跟她做拉勾状。

「听姐夫的!」她伸出了小拇指。

就着我做的卤鸡爪,我俩越喝越嗨。

我记得期间,我们聊了明天去看心理医生的事儿。

张婧伊表示,今晚喝多了,明天可能起不来,能不能缓缓……

于是,我给哥们儿打了个电话……

再后来,张婧伊说热,脱掉了外套,靠在了我身边。

我尽力地推开她,但她扭动几下之后,靠着我更近了。

她好像问了我好几次:「姐夫,你喜欢我吗?……」

再后来,我女友好像回来了,她洗完澡后,扑到了我怀里,我们接吻了很久……

再后来……

再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就不记得了。

太阳刺痛我的眼睛。

一觉醒来,我发现自己身上只剩一条四角内裤,而张婧伊,不见了。

我摇了摇脑袋,反应过来,大声地喊张婧伊的名字。

「鬼叫什么?」张婧伊穿着睡衣,端着一杯豆浆,缓缓地走来。

「这……这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昨晚你喝多了,放心,你跟我姐睡的。她一早出去上班了,她说,等你醒了,让你跟她打电话。」张婧伊说完,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重重地关上了门。

我麻着头皮,给女友拨通了电话。

她在电话里说,让我醒了回家休息,今天晚上她公司活动结束得早,她来监督妹妹。

我机械地答应,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回到家后,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感到一阵后怕。

我感觉很疲惫,想睡觉,但脑袋左侧的神经一跳一跳地疼。

我打开电脑,下载了很多年没再玩的游戏,疯狂地玩儿了起来。

昏天暗地地厮杀,一直玩到黄昏。

我走进卫生间,看着自己泛红的眼睛,突然想到,女友应该去看她妹妹了。

我打她电话,没人接。

我把自己撂在床上,很快地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已经晚上十点半了。

我拿起手机,发现女友给我发过一条消息,大约 7 点半的时候,她说在陪妹妹吃饭,一切安好,放心。

我再次拨过去,还是无人接听。

我给她发了一条消息,问她今晚还回不回来?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还是没有回应。

我沉不住气了,给张婧伊打电话,问她们在干吗。

张婧伊倒是很爽快,立刻接了电话,说姐姐正在用筋膜枪给她按摩呢。

我本想问一下,她姐什么时候回来。

但话刚到嘴边,又咽了回来。

好像我在「抢」她姐姐一样,这么说不太好。

挂掉电话,我心神不宁,最后决定直接过去。

等我到张婧伊家的时候,发现大门已经锁好。

我取钥匙开门,进去。

张婧伊见到我,感觉很惊讶的样子,问我:「姐夫?我姐刚下楼,你没见到她?」

「没有啊!」

「你快回去吧,我姐刚才打车了,估计现在上车了。」张婧伊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翻看着什么。「我俩有行程,她刚上车一分钟,你快回去吧。」

我确实想赶紧走,但是刚进门就离开,也不太礼貌吧。

「你……现在感觉咋样?」

「我?我完全没事儿了。我准备明天出去逛逛街,我和我姐约好了。我来人间一趟,要看看太阳。」张婧伊说完,爽朗一笑,浑身充满了自信,不带棱角的那种自信。

「那就太好了……等等,明天你们逛街,你姐请假了?」

张婧伊嘴巴张成「O」形,随后说道:「姐夫,我跟你说个秘密,你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什么秘密?」

「我姐,其实半个月之前,就被公司开除了……你知道,她一直很努力,但是,有些时候,努力也不一定有用。她们部门业务优化,不需要那么多人了。而她又比较要强,觉得被辞职很丢脸,想找好工作之后再跟你说。所以,这段时间,她白天各种约面试,晚上改简历,有时候白天,在我这里改简历……」

我心神俱震。

她为啥不早告诉我呢?

我来帮她介绍工作,都比投简历靠谱很多啊……

「姐夫,我姐这个人要强。你回去就当不知道吧,平时多关心她一下就好了。还有,如果她一直找不到工作,你会一直对她好吗?」

「开玩笑。有我在,怎么可能找不到工作……」

「我问的是,如果她一直找不到工作,你会一直对她好吗?」张婧伊眼神放光,直勾勾地盯着我问。

「那当然。她未来想做全职太太,我们请个保姆,她天天在家玩儿,我都没任何意见。」

听我这么说,张婧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催我回家。

这些天以来,我第一次发现女友,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

她把卧室布置得很雅致、很浪漫。

她点了两根香薰蜡烛,在飘窗的位置摆了两瓶白葡萄酒,还有一些坚果类的零食。

我昨晚喝多了,一看到酒就想吐,但是再看到女友难得的兴致,我问她:「今天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儿吗?」

「当然,待会儿我告诉你。」她调皮地一笑,找出了开瓶器。

「少喝点儿。」

她点了点头。

我们每人倒了小半杯,女友款款举杯,说道:「第一杯,谢谢老公,辛苦你帮我照顾妹妹。」说完,她就干了。

「第二杯,庆祝我妹妹病情好转,仍然要谢谢你!」

「第三杯……」

「等等,喝太快了。」

女友很听话,放下酒杯,把脸贴在我的肩膀上。

烛光下,她微红的双颊,显得格外好看。

「老公,等三个月后,我们的恋爱两周年的时候,我们去青岛,去青岛拍婚纱照,你说好不好?」

当然好了!

「可是,我还没跟咱爸妈见过面,要不,我们在去青岛之前,回你老家一趟。」

「不用!从小到大,我选的,我爸妈就没干涉过。要不,我们拍完,再去我家?」

「听你的。」

一杯又一杯,等我发现不对劲儿的时候,已经晚了。

我四肢越发无力,躺在床上,但意识还算清醒。

要不是她突然点了一根烟,我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趁我不注意,在我酒杯里下了「听话水」(东莨菪碱)。

「我妹妹她,聪明、伶俐,比我长得好看,对吧?你是不是喜欢我妹妹?」女友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拿出来一把刀,刀锋寒光闪过,吓了我一个激灵。

她右手拿刀,敲打着自己左手的手背,继续说道:「傻了?怎么不说话?」

「你……冷静……一点,你……想干什么?」我有气无力。

「废话真多。我问你什么,你点头或者摇头好了,再说废话,我割掉你的舌头。」

「你为什么给我妹妹买那么贵重的生日礼物?给我买就是小相框、小玩具之类的?你是不是更喜欢我妹妹?」

「摇头是吧?不承认,没关系。你为什么要丢掉她的笑气,都不跟她商量一下?你不知道,随便丢别人的东西,不礼貌吗?你是不能接受那样的她吧?啊?」

「她躁狂发作的时候,她自称天才,她思维奔放,她滔滔不绝,你为什么,只会附和她?为什么不跟她一起聊?你是不懂吗?还是不屑跟她争辩?还是看不起她?……」

……

「她偷偷地喝酒,你为什么不拦着?还要跟她一起喝?要把她灌醉?……」

「你之前说,会一直养我,当然,我不需要。其实你……不会一直养我吧?你还是希望我自己有工作,对吧?」

「你睡了她,这是你一直以来的愿望吧?臭男人,都一个德行。当然,她跟我说了,是她先勾引的你。可是,你不能坐怀不乱吗?你连这点儿自控力都没有吗?……」她一边说着,一边播放出视频证据,我吓出一身冷汗,这啥时候拍的?

「你为了追我,果断地辞职。是,你对我很好,而且坦坦荡荡。我从来都没遇到过像你这样对我好的人。你说要跟我拍婚纱照,我都觉得我不配!我甚至有点儿不敢想,咱俩要拍婚纱照了。我也很爱你,真的。你想跟我结婚,我也是。这是我的梦想。可是,你对我妹妹做的那些事,我们算什么?……

「我累了,我本来想,今天阉了你,然后把这个家点了,咱俩一块死。但是,我现在又有点儿不忍心,我还是直接点火吧,你觉得呢?……」

眼见她拿起了燃烧的蜡烛,向床单这边移来。

我蓄存的力气派上了用场,将蜡烛打翻在地,但火苗并没有熄灭。

趁她捡蜡烛的工夫,我尽全力地伸手去拿被她扔在一边的手机,发出了紧急呼救信号。

「先烧窗帘容易被人看见,不好。我们还是先烧我们的相框吧,还有衣柜,别怕,我陪你再看最后一次烟火,对不起……」说完,她流下了眼泪。

看着火苗四处开花,我感觉这次太大意了。

不过没关系,就当作是人生无常吧。

反正我也早已习惯了人生无常。

我挤出最后的力气,冲着她说:「别哭……我会永远陪着你……」

她一阵错愕,盯着我的眼神复杂起来。

再后来,我就不知道了。

我醒来时,看到我妈正关切地看着我,周围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我稍一转身,全身灼热般的刺痛。

我问我妈,我女朋友呢?

她说在另一间病房,她妈妈在照顾,让我不要担心。

「我想见她!我现在就要见她!」我尝试下楼,换来钻心的刺痛。

「你想跟她说什么,妈帮你转达。」

「无论怎样,我要娶她!你告诉她,我……」

「知道了。」我妈叹了一口气。

过了两天,我才知道,张婧一最严重的部位三级烧伤,比我这个二级烧伤严重太多。

我还是强烈地想去看她,但是医生说,我烧伤的部位主要在腿上,再过一周才能下床。

我每天盯着天花板,胡思乱想。

往事像电影一样,一遍一遍地在我脑海里闪来闪去。

我想,发生这一切,是我对她疏忽太多了。

还有,如果没有左帅,没有那个渣男败类「妹夫」,我们也到不了这一步!

想到这里,我从微信里找出我们四人的群聊,发现他已经退群。

我从微信通讯录找到他的微信昵称,试着给他发了一条消息:等老子出院,我弄死你!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没有删除我的好友。

很快地,他回了一句:随时恭候。

这是在挑衅我?

我越想越气,怒火焚身,盘算着出院后,怎么找他算账。

第三天下午,警察同志过来问话。

为首的警察同志让我不要担心,说他们已经掌握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想找我再了解一下情况。

我不知道他们掌握了什么,毕竟我这个当事人,都不够了解情况。

警察同志说,幸亏张婧一后来良心发现,先救了你,然后你们的好邻居,及时地破门,用灭火器灭了火。

至于张婧一,对于自己纵火的行为,完全交代。

由于没有造成重大损伤,你可以选择谅解,当然,也可以选择保留起诉她的权力。

我抓住警察同志的手,问道:「她妹妹还在不在?张婧伊,伊人的伊……」

「什么妹妹?我们调查过了,她没有妹妹,她家只有她一个孩子,叫张婧一,一二三四的一……」

听到这个答案,我如释重负。

半个月后,我出院了。

我带着一些疑问,还有一些悲伤,找到张婧一所在的病房。

她妈妈很热情,但显然,她不知道我和张婧一的关系。

阿姨对我一番寒暄后,识趣地离开了。

张婧一看到我后,把脸侧到一边,不知道是想掩藏她的伤口,还是不想面对我。

我坐在她床边,看着面无表情的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时间像静止了一样。

在这静默的几分钟里,我脑海中盘旋着各种早已准备好的话,但好像都不能说出口。

「你都知道了吧?」张婧一先开口了。

「嗯,知道,但是为什么?」我反问一句,随后补充道,「如果现在不想谈,可以不说。」

她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说道:「对不起,我……害怕,我太害怕了……」

其实在这半个月里,我已经想清楚了很多事。

我隐约地知道她在害怕什么,害怕得到,更害怕得到后会失去。

「你好好地休息,我会经常来看你。」我摸了摸她的脑袋,准备告辞。

她触电般地躲闪到一边,突然冷静起来,说道:「我们分手了。我以后不想再看到你。」

「我爱你。」说出这三个字之后,我感到一阵轻松,因为我们相处了快两年,这三个字我一直说不出口。

「两周年,青岛,不见不散。」临走前,我又补了一句。

我回到家,看着卧室里的满目疮痍,欲哭无泪。

这时,左帅发来了一条消息:「你什么时候弄死我?」

我给他拨过去语音电话,问他:「你现在方便吗?」

「方便。」

「那我们红领巾公园见。」

红领巾公园,比附近的朝阳公园人少很多。

左帅还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而且比上次见面时更加憔悴。

我一拳打在他脸上,对他说:「这是替张婧一打的,打你配合她演戏,加重她的病情。」

他一个趔趄,倒在草丛里。

但很快地,他擦了擦嘴角的血,站起身,笑嘻嘻地说了句:「打得好!」

我本来准备了三拳,看他这个反应,后两拳打不下去了。

他看着呼哧呼哧喘气的我,斜眼看着我,问道:「还打不打?不打坐下。」

他自顾自地坐在石凳上,摘下双肩包,从里面掏出来两罐啤酒,递给了我一罐。

接下来左帅的一番话,虽然在情理之中,但也在我的意料之外。

他说自己曾经是个老实人,又穷又老实的那种。

当年「飞叶子」、抽烟、喝酒、纹身,都是在张婧一的指导下进行的。

随着他们交往的深入,他发现张婧一逐渐地显露出一些暴力倾向。

当时他以为,张婧一是看《我的野蛮女友》看多了,把野蛮和暴力当成了一种时尚,所以也没觉得怎样。

直到有一次,张婧一拿烟头烫了他的胳膊,他才反应过来,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

后来,他发现张婧一有时候很安静、很温柔;

有时候,又很容易激惹,莫名地哭泣。

再后来,他发现张婧一偷偷地吃了一种叫「丙戊酸镁」的药,他在网上一查,发现是治疗躁郁症的。

他问张婧一,是不是生病了?

换来的又是一顿胖揍。

在这种相处模式下,他不知不觉地也沾染上了暴力倾向,甚至学会了打架。

当然,打的是和他起冲突的男同学,而不是张婧一。

自责、无力、暴躁,这几种情绪不断地侵蚀左帅的神经,曾经爱恋的感觉,渐渐地消失无踪。

左帅说,他想过一直陪着张婧一,面对摧残也好,温柔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完事儿了。

但这个决心,很快地就被冲垮了。

那只是源于一次很小的事情,张婧一骂了他一句「滚」,他就再也没有回到她身边。

大概,那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直到两年后,也就是张婧一被我追到手的时候,张婧一求他帮忙,出面扮演一下她「妹妹」的男朋友,他们才再次有了交集。

「你把你自己说得跟白莲花似的,好像一切都是张婧一的错。你应该没有那么无辜吧?是她拿刀逼你学坏?还是你自己就忍不住好奇?」

左帅愣了一下,说道:「确实。我在明知她情绪不对的时候,还怂恿她跟我一起醉生梦死,说到底,在她很多次想『自救』的时候,都是我把她重新拉下了水。因为,后来的我比她的瘾还大。如果能回到从前……可惜不能了。」

「你自从看到她吃药之后,就没有再把她当作一个正常人,对吧?」

左帅想了想,嘴里挤出一个字:「是。」

「偏见,有时候是一种恶。」

左帅不置可否。

最后,他说出了张婧一的秘密。

他一直认为,张婧一本身并不坏,甚至可以说是一个非常善良的姑娘。

但是她太惨了,她一直活在童年阴影里。

小时候,她独自跟着妈妈生活,她妈妈表面看上去很热情,待人接物非常端庄得体。

但是对小时候的她非打即骂,最严重的时候,她感冒了,半夜咳嗽,吵到了她妈,她妈起来用衣架抽得她鼻血横流……

她从小活在恐惧当中,后来查出得了躁郁症。

……

虽然我有些心理准备,但是听到这些事情,还是感到心神俱震。

我知道,这只是她童年不幸生活中的冰山一角……

「她从来没有放弃自我拯救,只是有些事情,并不是想就能做到。她跟你在一块儿后,已经非常克制了。抑郁的时候,假装文静或者开心;暴躁的时候,选择一个人躲在角落。但后来她好像崩不住了,尤其躁狂的时候,她需要发泄,好像还需要验证你是否真的爱她……我说这些,是希望你能了解,这不是她的错,当然更不是你的错,即便你选择离开……」左帅有些同情地看着我。

「我为什么要选择离开?你知道吗?即使她真的能好起来,真的接纳自己了,但是这个复发率……很高。我承认,后来我怂了。」左帅神情复杂,有些激动。

「你知道什么叫一见钟情吗?」我轻飘飘地问他。

「什么?」

「一见钟情就是,你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左帅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我,怔怔地说不出话。

「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你只是配合她演戏的人,但没想到你也曾是个受害者。我以为你本身就是个坏东西,而且带坏了她。她找你扮演什么妹夫,当时我有点儿愤怒,但我没有及时地阻止,这是我最后悔的事。我总以为只要我一直盯着,按时监督她吃药,过了这个发作周期,她就能好一些,然后一边按时找心理医生聊天,一边慢慢地观察治疗,还不用伤她面子,时间会给我们一个美好的答案……事实证明我有点儿过于自信了。直到大火一起,我都没打探出她童年的事情,这一点我要谢谢你告诉我。

「还有,或许吧,你们对我们这种人是善意的。但有时候你们的善意,对我们来说是一种负担。总之,还是谢谢你吧。」说完,我离开了这里。

两个月后。

我们的两周年纪念日。

张婧一穿着婚纱,在海风中显得格外美丽。

我坚信,真正爱一个人,就是在漫长、艰辛的岁月里,要和她一起慢慢地变好。

或者,手拉手,奔向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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