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侣竟是我竹马

出自专栏《仙途漫漫:这届上仙不简单》

我中蛊了,会爱上睁眼后看到的第一个人。

「所以你可千万别睁眼啊!」给我下蛊的人,那个叫阿依娜的魔门女子声音十分慌张,一双柔若无骨的手死死扒在我眼睛上,任我怎么拽都不放下来。

我能理解她的慌张,因为我现在也很慌张。

现在这里只有我跟她两个人,可是……

我也是个女的啊!!!

1.

我是三青崖门下的大师姐,凭借一手剑术纵横修真界,年轻一辈无人能敌。

没想到竟在这区区南疆着了道。

但这事儿……纯纯是一个意外。

半月前,我陪同师弟师妹们下崖历练,途径南疆魔门,我们三青崖跟魔门关系尚可,到了人家地头怎么也要拜见一下门主。

结果这一见便出了事,魔门门主的小女儿阿依娜,对我师弟一见钟情了。

我:「???」

素来听闻魔门女子大胆,但,第一次见面就向人求婚未免也有些太大胆了。

更重要的是,那位门主似乎对此乐见其成。

可我师弟喜欢的是我师妹啊!

随着阿依娜的声音落下,魔门主殿里一片安静,那位门主笑眯眯地看着我师弟,而我师妹脸色涨红,看着阿依娜一副愤恨又气恼的神色,最后把求救的目光转向了我。

至于师弟,他整个人都傻了,僵硬得像是隔壁赶尸人手底下的尸体。

一个两个的都指望不上,我还能怎么办?

于是我斟酌着开口:「阿依娜道友,此事不妥。」

那个穿着黑色衣服,腕间戴着银饰的女孩子一双黑亮的眼睛转向我,兴致勃勃道:「哦?你说哪里不妥?」

我看了一眼师弟,又看了一眼师妹,师弟此时正看着师妹,一副想要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而师妹把头偏向了另一边,看都不看他一眼。

我说:「师弟他,已经心有所属,不敢耽误姑娘。」

2.

当时这位阿依娜姑娘什么都没说,似是突然失了兴致,可回头就在我们的吃食里下了蛊。

而很不幸,那天师妹跟师弟闹别扭,两个人都不在住处,只有我吃了那份饭,因此等到阿依娜赶到的时候,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你快把眼睛闭上啊!!!」

片刻后,我眼上蒙着黑绸,对面坐着阿依娜,我率先开口道:「姑娘,这蛊可否为在下解了?」

她声音极小,语气十分尴尬:「我们魔门的情蛊……比较特殊。」

「它特殊就特殊在,它解不开。」

3.

我与阿依娜相对无言。

我现在目不能视,只能用神识代替眼睛的职能,但是往常偶尔一用时还并不觉得,现在被迫时时使用,没一会儿便感觉脑壳突突地发疼。

「这件事由你而起,」我语气平静道:「你打算怎么解决?」

阿依娜坐立不安,她只是有些骄纵,心肠并不坏,如今发觉给人惹了麻烦,便越发愧疚起来。

尤其是我的态度还这么好。

「你,我……要不……」阿依娜苦苦思索,突然灵机一动:「叫你道侣过来一趟不就得了?」

我:「……」

「在下并无道侣。」

阿依娜一脸震惊,脱口而出:「你都已经化神境了,居然没有道侣吗?」

4.

一般修士在元婴期就会找道侣了,按照长辈们的说法,结缔道侣契约有助于感悟天道,对修行很有帮助,因此师门长辈对小辈们的交往也乐见其成。

这次历练,也是师父看出师弟师妹互有情意有心撮合,至于为什么还要带上一个我……

因为他俩才金丹修为,师父怕他们出什么意外。

但我没有道侣,我是先天道体,化神前双修有损修为。

「那要不,」阿依娜试探道:「你现在找一个?」

我: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道侣是说找就能找到的吗?而且我上哪儿找去啊???

5.

「阿依娜姑娘,这个「爱上睁眼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必须是人吗?」我缓缓问道。

阿依娜不解,思索片刻道:「应该……是吧?」

「也就是说,」我继续说道:「若是我第一眼看到桌子椅子或是小猫小狗,并不会爱上它们了?」

阿依娜点点头。

我也点点头:「好,那我去妖族那边住一阵,你就在这里好好研究情蛊的解法。」

「不行!」阿依娜连忙道:「妖族化为人型,也算是人啊!」

我:???你们魔门这个情蛊是否太智能了些?

6.

师弟满面春风地带着师妹回来的时候,我跟阿依娜还没有商量出个解决办法来。

师弟看见我与阿依娜对坐,又看见我眼上的白绸,顿时大惊失色:「师姐!你眼睛怎么了?」

还不等我解释,他又忿忿地看向阿依娜:「是不是你对我师姐做了什么!」

阿依娜本来一见他与我师妹并肩而行,心情便不大好,但这事儿确实是她理亏,是以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哼了一声,撇过头去不再看他们。

至于师妹,她现在一看见阿依娜就烦,若非担忧我,怕是早拉着师弟离开这里了。

等我把原委向师弟师妹解释完,师妹更是怒从心起,指着阿依娜鼻子呵了一声:「你这妖女果然不安好心!」

阿依娜对着我这个受害者以及师弟那个险些成受害者的,还有几分愧疚,面对师妹这个情敌可没有,闻言她也怒了,冷声讽刺道:「我魔门遇见喜欢的男子便放肆追求,何错之有?倒是你,与他又是什么关系,凭什么管到我头上来?」

此话一出,师妹便有些气短,因为她确实还没有跟师弟确定道侣关系,又羞于表达心中的喜欢,此时便无法反驳什么。

但就在这时,师弟那个榆木脑子终于开了窍!他站了出来!

师弟上前一步,握着师妹的手对阿依娜正色道:「姑娘慎言,师妹于我是最重要的……家人!我的事,师妹自然全都管得!」

最终这场修罗场以阿依娜恨恨而逃,师妹含羞带怯,师弟抱得美人归告终。

这热闹我看得津津有味,一时忘了我此时的视野还是靠神识提供的,刚刚看热闹时还不觉得,这会儿脑壳便一抽一抽的痛,比渡化神劫那次雷劈的都痛!

为今之计,还是要快些解决情蛊的问题。

7.

我都这样了,历练的事也只能先放到一边去,于是第二天我们一行人便向魔门辞行,准备回三青崖去。

我昨晚便给师父传了信,把发生的事情同他说了,可师父只回了一句「速归」,也没说他有没有法子处理情蛊。

老门主看见我时,差点把那一把白胡子都拽掉了,他昨儿就把惹祸的阿依娜关了禁闭,又亲自准备了不少礼物来向我道歉,可以说非常有诚意。

我没全收,只留下了一只同心蛊,这玩意儿跟情蛊有异曲同工之妙,我寻思拿回去叫师父师叔他们研究研究,没准儿就把我这情蛊给解了。

然而此时的我并不知道,回到三青崖之后迎接我的会是什么。

8.

刚回到随云城我就发觉不对劲,往日这里绝对没有这么多修士。

随云城只是一个小城,平日里都是些普通人在这里生活,安逸随性,除了我们三青崖的门人,很少有修士来到这里。

但今天……唯一的客栈人都满了,大街上还有许多年轻修士走动,三三两两的走在一起,看服饰各大宗门都有,甚至还有几个妖族。

这不对劲!

师弟师妹也一脸茫然,我怕是三青崖出了什么事,便没有久留,一手一个拎着他俩御剑回了宗门。

刚到门口,便听见打扫的小弟子在那儿聊天,一个对另一个说道:「诶!听说了吗?掌门要给大师姐相亲呢!」

什么?!

我手一抖,差点没把师弟师妹摔出去。

9.

「所以你们就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我面无表情道,对面坐着的正是我的师父,三青崖的掌门真人薛无道。

师父捋了一把胡子,端的是一个仙风道骨,苦口婆心道:「怎么能是馊主意呢!」

「你也老大不小了,都化神了还没个道侣,说出去人家别的宗门都得笑话咱们!」

佩剑「焚雪」出鞘两寸,我冷哼道:「谁敢?」

师父瞪了我一眼,一拍桌子:「总之!这次你必须找个道侣!」

10.

师父下了死命令,可这找道侣是一辈子的事儿,万万不能马虎,尤其是我还中着情蛊,万一我一睁眼,对道侣情根深种,可道侣却不是真心爱我,那岂不是亏死?

于是等我回到自己的洞府,我寻思半天,使用了那张能联系到阿依娜的传讯符。

「阿依娜,你那里还有没有情蛊了?给我一个,我就不追究你给我下蛊这事怎么样?」

11.

我,三青崖大师姐,未来的三青崖掌门,实力在整个修真界也排得上号,单凭这两点,想与我结成道侣的青年俊才就不在少数。

关于这个相亲大会到底该怎么办,师父师叔们还没讨论出个章程,那些青年俊才们就只能暂且在三青崖住下。

这就导致……这几天我根本就不敢出门!

单身男修太可怕了!

我一出门,就有无数在我洞府附近晃悠的修士一拥而上,对我嘘寒问暖,甚至上次还有一个试图强行拽掉我遮眼的白绸的,好在我机敏,才没叫他得逞。

我现在算半个瞎子,神识虽然能代替眼睛,但这些修为不低的修士们光是站在那里,就对我的神识有很大干扰。

总之,很烦!

同心蛊我已经交给了师叔,希望在相亲大会结束前就能把情蛊解药制出来,不然我也只能……

我握了握随身携带的玉瓶,里面装着一只新鲜的情蛊。

12.

「有道侣的不要,三百岁以上的不要,没我高的不要,合体期以下的不要,合欢宗的不要,没房产的不要,拖家带口的不要……」我跟师父说。

师父都快要把他那一把胡子薅秃了:「诶哟!你这孩子可是要气死老夫!三百岁以下的合体期,整个修真界也没有两个!」

我眉毛一挑:「等我到三百岁的时候,肯定已经合体了,我道侣若是这点天赋都没有,如何同我一起攀登大道?」

师父想了想,被我说服了。

「啊对了,再加上一条,」我想了想,又补充道:「打不过我的不要。」

没想到师父闻言一愣,然后上上下下地打量起我来。

半晌后,师父斟酌着开口:「徒儿啊……」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不会还对司落予念念不忘吧?」

13.

我:「……」

要不是师父提起来,我都快要忘记还有这么个人了。

我认识司落予那会儿,他是宣崇山的大师兄,我们两个门派素来交好,宣崇山都是医修,跟我们剑修先天就有关联,连带着他跟我关系也一度不错。

但是后来……他叛出宣崇山,再无音讯。

也不怪师父突然提起司落予,我自幼天赋绝佳,同辈之中难寻敌手,在司落予还在那几年,他是唯一一个与我打架胜多输少的。

何况他还是个医修。

仔细想想,我随口提的那些要求,司落予竟是都符合。

当年他叛出一事对宣崇山打击颇大,其后宣崇山封山十年,门下弟子对司落予缄口不提,仿佛是什么禁忌。

起初我还意欲调查真相,但实在是无从下手,后来便也淡了心思。

不过,想起记忆中那个束着高马尾,一袭青衫落拓的少年人,若是他还在,若是他还活着……

我摸了摸袖中的蛊,以他的天资,解我之蛊想必也不在话下吧。

14.

到了相亲大会开始的那天,师叔们还是没能研究出情蛊的解法。

倒是快把同心蛊的制法研究得差不多了。

我:你们……可以的。

相亲大会分为文试和武试两部分,文试呢,是由师父师叔们出一套卷子,里面包含了各种测试题,其主题是,呃,如何讨好女剑修。

我:我谢谢你们啊!

至于武试,是先分组比斗,最后的胜者再同我打。

我点头答应了。

若是这个情蛊一时半会儿解不开,确实有碍我修行,倒不如寻个差不多的人结成道侣,反正是于修行有益,无关情爱,我也不算排斥。

不过,我们谁也没想到,相亲大会前一天晚上,出了一点意外。

15.

当我从冥想中惊醒的时候还有点懵。

因为中了情蛊,没办法睁眼,用神识太累,而且我现在又是在宗门里,师长们都在,非常安全,这就导致我对周围环境的感知大不如前。

所以等我发现有人闯入的时候,那人已经来到我床边了。

「什么人!」我反应还算快,几乎一瞬间,焚雪的剑锋已经搭到了那人颈侧。

入侵者没有反抗,任由剑锋贴着他的皮肤,我刚准备用神识一探究竟,就感觉到一双微凉的手抚上我眼上的白绸,有几分熟悉的声音响起:「怎么是这副模样。」

16.

他没有看到我的剑似的,手掌从白绸上下来,又直接搭上了我的腕间脉搏,我听见他说:「神魂稳固,气血充沛……无大碍,你当真只是中蛊了。」

我无奈地放下剑,任由命门被他抓着:「司落予。」

司落予轻笑了一声,突然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嗯,是我。」

他身上总带着一股药草的味道,说话也总是不紧不慢的,和旁的医修没什么两样,可只有我知道,他袖中永远放着一帘银针,既能救人,也能杀人。

小时候我若生了病,又或是受了伤,师傅师叔们是没什么法子的,所幸我们离宣崇山近,便派人去请医修来诊治。

每次来的都是司落予。

想到这些,我暗道倒也不怪师父总以为我们俩有一腿。

我有许多话想要问他,比如为何叛出,比如怎么混进来的,再比如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回来,但我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们已有数十年未见,多少还有些生疏。

我在这边想些乱七八糟的,他兀自说着:「若是毒便罢了,蛊却当真不好办……」

我回神,没再计较他翻窗进我房间的事,反正小时候我也翻过他的窗,我思忖片刻道:「那若是有未被用过的情蛊,你可否制出解药?」

司落予似是有些惊讶,但还是应了一声:「应该可行。」

于是我便把我珍藏的那只递给了他。

「阿越,」司落予接过那只蛊,突然笑道:「你便这般信我?」

我朋友实在不多,从小一起长大的便只有他一个,若是换了旁人自然要防备一二,但司落予……他都不知多少次救过我的性命,就算他有害我之心,想要我的命拿走便罢,权作还了他的人情。

「自然。」我说。

「既如此……」司落予的手无比自然地伸向我系在脑后的白绸,一把将它扯了下来。

我听见司落予清冷而又温和的声音道:「阿越可敢看我一眼?」

17.

我沉默,并不确定他为何突然说这样的话,但还没等我再问,便听见他咳了一声,随即有什么温热的液体落到了我手上。

司落予竟然咳血了?!

我有些慌张,神识立马探出,果然感觉到他的气息杂乱无章,是重伤未愈的迹象。

「你,你怎么回事?」我问道。这可是司落予,他本身便是个医修,在打斗方面还颇有天分,谁能将他伤得如此之重?

「无碍。」司落予淡淡道,却也没拨开我放在他背后的手:「情蛊与我所食之药有些冲突……以后不会如此了。」

我松了一口气,安心道:「你心中有数便好。」

司落予毕竟是医修,对自己的身体想来有相当的把握,自然不用我多说什么。

只是我又反应了一下,突然觉得不对劲:「等等……什么叫「情蛊与你所食之药冲突」?」

司落予依然非常淡然,就如同幼时那样,说话也云淡风轻的:「意思是,我把情蛊吃了。」

18.

他……他竟然……

「所以你现在……」我冷静了一下,然后斟酌着道:「……没有什么不适吧?」

司落予的声音听起来比我冷静多了:「嗯,没有。」

我拿不准他为什么要把情蛊吃了,也拿不准他是不是看到了我,但我又不敢直接问,这种事拿出来问多少还是有些……

尴尬!

我能怎么问?我问他那你现在有没有爱上我?

我问不出口。

「那你,」我说:「现在有什么感觉?」

司落予端起我未喝完的清茶喝了一口:「情蛊的原理我差不多弄清楚了,过几日把解药给你。」

他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就好像多年前教我药理时一般,听起来完全没有受到情蛊的影响。

我松了一口气,心底却隐隐有些不舒服,我忽略了那一丝不舒服,对他道:「那这几日你如何打算?」

宣崇山可是把他当成叛徒,对他的追杀令至今仍未撤除,他又身有旧伤,若是被人知道他回来了,怕是不太妙。

「明日的相亲会,我报名了。」司落予又轻描淡写地补充道:「用本名报的。」

19.

我:「不是,你怎么想的?」

生怕宣崇山不知道叛徒回来了?还是觉得我三青崖能庇护他?

司落予不说话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先前未曾注意,我们二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虽说幼时也常常如此,但毕竟现在……

总是不太一样。

于是我先开口:「你且安心,借相亲……相亲大会的名头,三青崖能庇护你一时,想来宣崇山也说不得什么。」

司落予没控制住冷哼了一声。

他似对宣崇山还心有怨怼,可那是他的宗门,授他医术功法,在我印象里,幼时的他是很敬重师门师长的。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能感觉到他的气息温度在我身侧,还带着熟悉的一丝药香,或许是夜色有些深了,人便难免回忆起旧情来,我一时没忍住,开口问他:「那时,你为何离开宣崇山?」

20.

司落予叛逃后,宣崇山很快便宣布封山,我能得到的消息很少,只知道他离开前似乎大闹了一场,还带走了一些稀有药材,别的就不清楚了。

「……」司落予沉默片刻,道:「师父说医修当悬壶济世,兼济天下,但宣崇山中并非所有医修皆是如此。」

「鸡鸣狗盗之徒,欺世盗名之辈,亦不在少数。」司落予好像笑了笑,我没有听见声音,却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

「我那位好师伯,宣崇山大长老,他儿子先天灵根晦涩,难以修炼,便是举宣崇山之力也顶多修到元婴期,」司落予继续道,我感觉到他正在看着我,声音有些艰涩:「阿越,你可知灵根晦涩该如何改善?」

他曾同我讲过,我自然知道:「最好便是用先天道体的元婴入药……」

说到这里我突然明白过来,当即震惊道:「所以,你师伯是想用我……」

整个修真界的先天道体满打满算也不过两个,一个已有渡劫修为,离大圆满飞升不过仅差一筹,另一个便是我了。

21.

那位师伯主动找到司落予说了此事,还希望司落予帮他引我过去。

「然后呢?」我嗓子有些干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说了这么三个字。

「然后?」司落予似笑非笑:「然后我便将此时告知了师父,师父勃然大怒,罚师伯在后山面壁三年,但我知道……他跟他儿子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待他出来,定会另寻他法夺你元婴。」

「所以我便想了个法子一劳永逸。」司落予说。

我想起当年他叛出时宣崇山内传出来的零星消息,说他残害同门,目无尊长,如此看来——

「你杀了他。」我说。

「嗯。」司落予笑了笑。

22.

这一夜接收的信息太多,以至于到司落予离开的时候我还没有缓过神来。

我左思右想怎么也静不下心去,干脆起身披了件衣服去找我师父,他老人家负责审核来参加相亲大会的男修,再加上他那天突然提及……我怀疑他早就知道这事儿了。

「来了。」

我用神识看着师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见过了吧?」师父问。

我点点头。

「感觉怎么样?」师父又问。

我坦诚道:「挺好。」

无论是久别重逢的感觉,还是司落予坐在我身边的感觉,都挺好的,区别在于前者是激动,后者是踏实。

「相亲大会?」师父再问。

「他说,他需要一个安全的场地。」我说。

师父点点头:「行,那就照常举办。」

过了半晌,师父见我坐在他身侧,不由得问道:「那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我抱住师父的手臂,就像是小时候撒娇一样晃了晃:「师父……我不确定。」

师父叹了口气,揉了揉我的头发,用以往哄小孩的口吻道:「不确定要不要跟司落予结成道侣?」

我不吭声。

是的,我不确定,道侣是一辈子的事,就这么因为一只情蛊匆忙决定,未免有些仓促荒唐。

而且那可是司落予啊,若是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还不知道他喜欢我,那就是傻子了,可他喜欢我,我却大抵没有那样喜欢他。

不能说完全没有,我们有小时候的情谊,他又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为我做过那么多,感动是有的,好感也是有的。

论天资论头脑,他甚至隐隐在我之上,似乎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他都是值得我托付大道的道侣。

我只是不确定自己的心意,不确定自己是否也能给他同等的喜欢。

「不确定便拖些时日也未尝不可。」师父说:「阿越,你也不必觉得亏欠于他,感情之事谁也说不准,他为了你做的事情,是我三青崖欠他的人情,可以拿旁的东西作为补偿。」

「不必拿你的感情和后半生。」师父微笑道。

23.

文试。

三青崖准备的考场是露天的,就在练武场上,不少三青崖弟子闲来无事,也都跑过来看热闹。

其中就包括我师弟师妹。

「这么多人!」师妹震惊,她清楚我向师父提出的那些条件,万万没想到筛选掉那么多人之后,竟然还能剩下这么多。

我百无聊赖地在师父身后坐着:「文试后估计一半都剩不下。」

整个修真界有名有姓的青年弟子差不多都来了,人能不多吗,不过文试的题我已经看过,极其刁钻,之前的说法还是保守了,这套题我愿称之为「如何成为女剑修的舔狗」。

依这群天之骄子的气节傲骨,能剩下十之一二就不错了。

至于司落予嘛……他多半能过,我都怀疑师父给他透题了。

24.

毫不意外,司落予过了,和他一起过的还有几个玄天院的书生,几个相河派的剑修,零零碎碎几个散修,妖族的修士全军覆没。

书生能过我倒是不怎么意外,整个修真界都知道这帮人最会做题,至于那几个剑修嘛,大概是在揣摩剑修心思上有先天优势。

这两波人过文试其他人自然是心服口服,但是司落予这个已经数十年没怎么在修真界出现的家伙就成了众矢之的。

但司落予也不在意就是了,他一个医修,左右不能吃了亏去。

接下来的武试可就有意思多了,分组比斗,若是书生跟书生同组,剑修与剑修同组那可谓是精彩绝伦花样百出,但若是书生跟剑修分到一组……

那就是纯纯碾压。

众所周知,同级别比斗剑修无敌,甚至越级也不在话下。

师弟师妹看得津津有味,不时还品评一番,我虽然看不见,但神识也能探知到一二,便不时与他们谈论几句。

只是师弟面色古怪,看着某处半晌,凑到我旁边低声道:「师姐……那个黑色衣服的,似乎是个医修?」

他说的自然是司落予,师妹入门时宣崇山已经封山,她对那些医修们不甚了解,但师弟却是知道的。

我想了想,感觉也没必要瞒着他,便点头道:「嗯,是宣崇山的司落予。」

师弟倒吸一口凉气,表情十分震惊,也不知道他脑补了些什么,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又看看司落予,最后由衷道:「师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师弟祝福你!」

25.

我:「……」

不是,到底是为什么,怎么师父和师弟都觉得我对司落予有些什么似的?

天地良心,当年他还在宣崇山的时候,我俩可是清白得很。

我把疑问说了出来,师弟挠挠头:「是吗?但是那时候师姐你受重伤,意识涣散,我跟师父靠近都被你拿剑逼走,司师兄赶过来为你诊治,你却动都不动呢。」

我茫然,还有这回事?

此时武试第一轮已经接近尾声,司落予干净利落地把与他比斗的剑修踢下擂台,引得不少旁观的弟子侧目,只是几乎没有人认出来他是曾经那位天才医修。

他朝我遥遥致意,我忍不住微笑起来,若说打剑修,在场诸位还有谁能比司落予更有经验?

自幼时起我练剑,便是他喂招的。

再者他天赋绝佳,与我一样是化神修为,且境界更为圆融,是在场众弟子中修为最高的,取胜几乎没有什么悬念。

所以很快就是……

我和司落予的比斗了。

26.

随着围观众人的欢呼声,司落予把最后一名剑修踹下擂台,然后嗑了一瓶丹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朝我行了一礼。

我活动了一下关节,神识探出,召出焚雪剑从高台上一跃而下,抱拳笑道:「还请师兄赐教!」

司落予伸手郑重道:「请。」

他清楚我绝不会因为他与我熟识就手下留情,就像是我们以往每一次比斗一样。

这一战打得几乎天崩地裂,我们彼此之间相当熟悉,虽然分开多时彼此都有长进,但习惯总归不会变,因此我俩打得有来有回异常默契,连下面不少观战的弟子,还有之前被淘汰的修士都看出了一些端倪。

但不多时,我败像已露,眼睛看不见对于比斗的影响很大,神识用起来总不如眼睛那么直观,司落予敏锐地发现了我的弱点,连续几次攻击都悄无声息,掩藏在衣袖之下,若非我战斗经验丰富,怕是早着了道。

来回几次过后,我便知道若非搏命,我必赢不了司落予,于是干脆利落地认了输。

主持大会的我师父捋着胡须,面容和善,看起来十分高兴,他声如洪钟,向着底下众修士宣布:「既如此,择日我徒儿清越便将与司公子结为……」

师父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道威严的声音远远传来,带着不容辩驳的强硬:「且慢!」

27.

来了!

我用神识探向司落予,他神色淡漠,眸中带着浅淡的阴翳,来人正是宣崇山大长老,司落予的师伯原颂。

原颂孤身前来,站在我二人中间,冷笑一声,指着司落予高声道:「此人乃我宣崇山叛徒,为人阴险毒辣,配不得清越仙子,还请宋掌门三思!」

我师父笑笑,没有说话,之前我们说好的给司落予一个场地,便会把一切都留给他处理。

看热闹的弟子们都兴奋了起来,此时场面一片安静,都在等待后续的发展。

包括我师弟师妹,尤其是师妹,眼睛瞪得比谁都大。

「阴险毒辣?」司落予轻笑了一声:「司某自忖还当不得这四个字,倒是令公子,与之相配得很。」

原颂面色阴沉:「逆徒!叛出师门残害同门还敢嘴硬!我这就把你绑回宗门交由执法堂发落!」

他这话说得大气,实则执法堂就是他手底下管着的,如若不然,他怎么不说交由掌门呢?

司落予静立,端的是风华无双,他沉声道:「敢问司某残害的是哪位同门?」

28.

我默默站在司落予身边,差点便笑出声来,原颂的儿子灵根晦涩,毫无修炼天赋,全靠通过父亲得到的资源,宣崇山自然不会收他做弟子。

只是一直以来他背靠原颂,大家也就默认了他是宣崇山的人,如今被司落予这么当众问出来,原颂面色有些发青,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反而是司落予轻笑了一声:「师伯不说,便由我来说吧。」

他直视原颂道:「当年你为你那灵根晦涩的儿子谋前程,意欲以先天道体之元婴入药,我不过撞破此事,便被你威胁利诱,迫不得已才失手重伤你儿子,你却借此逼我离山,还到处宣扬我残害同门叛出山门,原颂,执掌执法堂……你也配?」

最后三个字被司落予说得相当轻蔑,我听出他是在故意激怒原颂。

今日场间各方弟子众多,且都是精英,司落予当众发难,便是想要借此机会将当年之事传遍修真界,洗脱自己的叛徒名声。

再者有我师父在,若是原颂恼羞成怒,一气之下动手,那我师父也能护住他。

所以司落予气起原颂来可谓是肆无忌惮。

原颂果然恼怒,扬手一掌便打向司落予,司落予并不惧他,刚要躲闪,就看见一道消瘦人影挡在了他的身前,愠怒的声音同时响起:「原颂!够了!」

司落予身体一僵,声音有些艰涩:「师……师父。」

29.

来人正是宣崇山的掌门司映存,司落予是个孤儿,幼时便被他抚养长大,对他极为敬重。

掌门冷脸看着面色颓败的原颂,却是先转身拍了拍司落予的肩膀,愧疚道:「孩子,是为师对不住你。」

又转向站在司落予身边的我,欣慰道:「好孩子,你师父将你教养得很好,以后你与落予要好好生活,共赴大道。」

说完他才回身,干脆利落地一掌拍向原颂,一张大网凭空出现,将原颂包了进去,掌门提着网,朝我师父抱拳示意:「方老弟,此次麻烦你了,现下宗门内有些事务,等事毕在来找你喝酒。」

说完就离开了。

甚至没带上司落予。

30.

尘埃落定。

司落予没有急着回宗门,而是暂时留了下来。

他把一个玉瓶放到了我手中:「这是情蛊的解药。」

我把玩着玉瓶,没有着急吃下解药,而是想先把我的疑问问了。

于是我说:「这解药,你可吃了?」

司落予顿了顿,道:「我不必。」

「不必?」我一手捏着玉瓶,一手将遮眼的白布扯了下来。

我看着他,司落予怔住了,他伸手轻轻碰在我的眼角:「你怎么……」

我说:「原来你说的是真的。」

「吃了情蛊也没有什么改变。」我又说,主动抱了他:「我与师父说,我还想不清楚自己对你是什么感情,所以我决定试一试。」

我看了他,但似乎感情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司师兄,大乘劫我们便一起渡吧。」

番外:

我与司落予的结契大典上,阿依娜小姑娘也来了,她跟我师妹还是那么不对付,明明她都已经放弃我师弟了,但看到师妹过来就冷哼一声转过脸去,也不知道在闹什么别扭。

阿依娜对司落予得意洋洋道:「我可是你们的媒人呢!你可得感谢我的情蛊!」

司落予温声行礼:「多谢姑娘相助,既如此,在下也送姑娘一个礼物。」

说着,他拿出了装着情蛊解药的那个玉瓶。

今日结契,他难得穿了红衣,倒是别有一番风味,我们二人双手紧握,在双方师长同门的见证下灵力纠缠,向天道立下誓约。

从此生死与共,共证大道!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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