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那种女主是疯批美人的小说

母后生得很美。

所以她从我父皇的贵妃成了那位谋逆篡位的新帝的宠妃。

而我,成了大楚国最大的笑柄。

既然如此,那我便让所有人都成为这大楚国的笑柄!

「姑姑……」楚貉满脸潮红,抱着我一声又一声低喃。

我看着他如此模样,心中那翻涌着的恨意好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这是我这么多年以来,最痛快的一次。

看着他这副模样,就好像看到了我那位皇帝堂兄气急败坏的模样。

「我算你哪门子的姑姑?」我的手攀在楚貉的脖子上,眼中含着水雾,像是刚被滋润过的朝间蔷薇花。

楚貉是皇后跟侍卫私通得来的孩子,他和我都心知肚明。

唯独我那皇帝堂兄不知道。

我看着楚貉与皇帝丝毫不像的眉眼,缓缓勾起嘴角。

不急。

迟早会知道。

楚貉听我这样讲,殷红的眼睛一滞,随后邪笑起来:「姑姑说得甚是。」

他对他这个父皇也多有不满,不然也不会让我钻了空子爬到他的床上。

红烛摇曳,一室旖旎。

楚貉躺在我身边睡得格外香甜,我的手指掠过他那有些柔美的脸颊,嘴角上扬。

「我的好侄儿,往后可别忘了姑姑啊。」

我将一只发钗留在楚貉手中,合上衣服,在宫人的掩护下离开了东宫。

翠儿在冷宫守着宫门,见我回来便朝我跑过来。

「备好水了吗?」我拢紧斗篷,声音如这夜色一般冷。

翠儿见我这样便知道是事情成了,忙答了一声:「水一直烧着,奴婢这就去准备。」

说完又哒哒地跑走了。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我就泡进了温度适宜的浴桶里。

「翠儿,多拿些花瓣来。」说完我将头埋进水里。

只有窒息感能让我短暂地忘记方才发生的那种黏腻恶心感。

尽管如此,这一天我等得太久了。

直到那日听到楚貉身份的消息,我连梦里都在笑。

我在这阴冷潮湿的冷宫里待了六年,从来没有哪一刻能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那么开心。

我知道,老天爷给我的机会来了。

谁让我长了一张比母妃还美的脸。

楚貉推开宫门的时候,我正躺在殿外的榻上晒太阳。

我用扇子遮了遮头顶的光,看着他手里攥的发钗忍不住眯了眯眼。

「太子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我脸上绽开一抹笑来。

楚貉几步走到我面前,捉住了我举着扇子的手。

我假意惊呼了一声,扇子落到了地上。

连另一边肩上的薄纱都从肩上滑落到了手腕处。

日光落到我的肩头上,白皙的皮肤上宛如泛了荧光,就连一旁的翠儿看了也是会红一红耳朵的。

果然楚貉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摊开手,我的发钗在他的掌心上显得格外小巧精致。

「这可是姑姑的发钗?」

我微微蹙眉,抬起另一只手指腹轻轻从他的拇指划进掌心,拈起发钗细细端详后朝他笑道:「正是我昨夜落下的发钗呢。」

我是被楚貉抱着进屋的。

翠儿很合时宜地替我们关上了门。

我自然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昨日放进楚貉杯子里的药放过头了。

六年前,我亲眼看着父皇放开我的手闭上了眼睛。

他不放心我留在世上。

他或许早猜到我那堂兄龌龊的心思。

堂兄被大臣们拥上皇位,做的第一件事不是主持父皇的葬礼,而是将母妃锁在宫里。

我被他扔进冷宫,随后便等来了他册封母妃为淑妃的消息。

整整六年,母妃都未曾来看过一眼。

每每想到这些,我心里那怪物便恨不得将所有人拉下地狱。

而楚貉,是第一个。

「姑姑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楚貉侧身躺在我身边,看着我的眼睛似笑非笑。

如此他才是彻底醒了过来。

我抬手软软点在他的眉眼处,媚笑道:「还没想好呢,太子会给我什么呢?」

他一把捉住我的手指,凑到我耳边轻声道:「皇后之位如何?」

我一愣。

随后笑开来。

我翻身跨坐在他身上,眼中笑意散开,附身贴在他唇上:「太子可要说到做到啊。」

「你父皇迎了我母妃做妃,你再迎我做后。」我顺势趴在他身上,像是说了件极好笑的事情,笑得身子都在发抖,「这皇宫可真有意思。」

等我笑够了,才坐直了身子,手指一点点在楚貉的脸上由上而下划过。

「可是我的小侄儿,若是不再快点,你的身份怕是无法迎我做后……」我的声音越来越轻。

皇帝身子硬朗,太子却野心勃勃。

我笑着倒在楚貉的怀里,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场厮杀。

不用脏了我的手,便能将皇帝从位置上扔下来,想想便是件令人高兴的事。

我洗好身子便吩咐翠儿将她埋在树下的酒给我挖一坛来。

如此高兴的事,怎么能不喝点酒呢?

见我拎着酒便要到屋顶上去,翠儿连忙往我身上套了件披风。

「公主,如今夜里已经有些凉了。」

我斜斜看了她一眼。

她从小跟着我,满心满眼都是我。

就算跟在我身边,也是干干净净的。

等我的事完了,在我死之前一定要为她找个好人家嫁了。

我倚在石狮上一口又一口地往嘴里喂酒,看着那个灯火格外好看的华丽宫,殿只觉得这酒越发地苦。

今日是母妃的生辰。

听闻皇帝为了她,寻了不少的稀奇玩意儿。

我冷笑了一声,手中的酒壶却从手里滑落下去。

那一刻我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想,便伸手想捉住酒壶。

风声在我耳边呼啸而过。

突然有人从侧方飞过来一手接住了酒壶,一手接住了我。

我被他抱在怀里,迷迷糊糊抬眼只能看到他下巴刚毅的轮廓。

想来是俊美十分。

等我再次醒来,是被翠儿的哭声吵醒的。

她哭起来真的很让我头疼。

「公主不是说高兴才要喝酒的?怎么起了轻生……」话说一半哭得更狠了。

我按了按眉心,叹了口气。

「别哭了,我没站稳摔下来的。」

「霍大人?」

翠儿继续喂我喝醒酒汤:「就是昨日救了公主的侍卫霍逞大人,他在这德秀宫里当值,奴婢见过几次。」

在这冷宫里当值。

可真是浪费了他那好身手。

霍逞再次来的时候,我正半躺在殿门口晒太阳。

他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没有再上前。

我摇了摇手中的团扇,冲他软软一笑:「想必这位大人便是救了我的霍大人?」

霍逞一张脸果真是长得俊美无双,只是不苟言笑的模样让人无端生出几分惧意。

他双手抱拳,朝我行了个礼。

「能救公主,是属下的福分。」说话的声音也好听,只是有些冷。

满宫上下,见了我只会阴阳怪气叫我一声殿下。

他是宫里第二个会叫我公主的人。

我慢慢坐起来,食指勾起滑落下肩头的纱衣。

「这是属下找太医拿的药,公主体虚,需仔细温补一番。」他手中拎着包好的草药。

我一愣。

这么多年,我从未从除了翠儿以外的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了。

「辛苦霍大人了。」我站起来慢慢朝他走过去。

脚下的枯叶随着我的脚步传来破碎的声音。

霍逞站在那儿,听着我的脚步声也没有抬起头来看我一眼。「公主言重了。」

我走到他的面前,手指轻轻点在他的手背上,随后滑下去捉住他手中的草药。

「霍大人于永安,有救命之恩。」我一手执扇虚捂着嘴,「可惜永安如今身陷囹圄,无以报答。」

霍逞这时抬头来看我,一双眼睛好看得令我险些忘记接下来要说的话。

见他开口要说话,我将扇子轻点在他的唇上。

我朝他又迈近半步,轻轻呵出一口气。

「不如永安以身相许,可好?」

霍逞是冷着脸从我宫里出去的。

他前脚刚走,楚貉后脚便到了。

「那个侍卫来做什么?」他看着我的穿着微微皱眉。

我半躺在榻上,食指勾着霍逞刚刚带来的药晃了晃,笑道:「来送些补身子的药。」

我在榻上翻过身子,裙摆随着我脚上的动作在空中划过一条张扬的弧线。

「怎么?我的小侄儿话里像是带了酸意?」说话间,楚貉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

迎上他的目光,我伸手勾住他的革带。

轻轻一拉,他便倾下身子。

我抬起下巴凑在他耳边:「放心,姑姑等着做你的皇后呢。」

说完我便笑了起来,看向楚貉的眼睛里都盛了笑意。

我还等着将这所有人都拉到地狱里去呢。

「那我便放心了。」楚貉扔了我手中的药,将我从榻上抱起来,「改日我送你些更好的补药过来,给你好好补补身子。」

我在他怀里,斜斜瞟了一眼被扔在地上的药。

直到看不见那药,我才又笑起来。

「若是让你父皇发现了,定是要责罚你。」我被他轻轻放在床上,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听我这样说,他身子一僵。

我捕捉到他面上那缕不自然,眼中的笑意更甚。

他倾身下来,将我压在床上。

「他发现又能如何?」

我一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微微吐了口气,轻声道:「听闻刘美人月前侍寝过一次,近来已经请太医把了几回脉了。

「你猜,这是为何?」

刘美人在宫中受了惊吓,一病不起。

听到这个消息,我刚扔了颗葡萄进嘴里,咔嚓一声,便听到了葡萄核被咬开的声音。

我继续嚼了几口,眼睛弯起来。

「她肚子里的孩子呢?」我声音里都带了愉悦之意。

翠儿低着头,轻声道:「好好的,原本皇上还不知道的,如今合宫都知道了。」

好好的。

我面上笑意全无,将刚拿起来的葡萄又扔回了瓷盘里。

「我那小侄儿,办事不行呀。」我抬头看向翠儿,笑着问她,「你觉得呢?」

翠儿知道我如此便是不高兴,低着头不敢说话。

因为母妃受宠,刘美人对母妃敢恨不敢害,便几次三番到这冷宫里来折腾我。

我曾经几次差点死在她手里。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被皇帝默许的,他巴不得我死,只要不死在他手里,怎么死都好。

而母妃……

我盯着瓷盘里的葡萄,嘴角上扬,眼中却如装进了千年寒冰。

「她不死,我难安啊,翠儿。」

楚貉没用,我便再找一个。

我吩咐翠儿再去给我挖一坛酒出来。

这酿酒的活不知道是她去哪儿偷学的,一年比一年更好了。

我倚在石狮上,一边喝酒一边看着这灯火通明的皇宫。

哪里都是明亮热闹的。

只有这里昏暗冷清,像是一堆垃圾被扔在这里。

「公主的轻功了得。」霍逞落在我的身边。

青瓦上没有一丝动静。

如我所想,果然是身手不凡。

我瞧见他手中的酒壶,挑了挑眉:「与霍大人比不得。」

霍逞在我身边坐下,动作利落地打开手中的酒。

他长得好看,做什么都好看。

我眯着眼,望着他笑了起来。

「公主笑什么?」他手腕翻转便往嘴里送了口酒。

一阵风吹来,幽幽的酒香掠过我的鼻尖。

我看着他手上的酒,眨了眨眼:「我原以为……大人觉得永安轻佻,不会再见永安了。」

霍逞拎着酒的手一顿,随后笑了起来。

这是我头一次见他笑。

淡淡的笑意在他的脸上绽开,像是在夜间绽开的白兰花。

真是好看。

「公主言重了,属下不敢。」

「你敢。」我趁着酒意,歪倒在他肩头,「你看这皇宫上下,谁还会叫我一声公主?」

我拎着酒同他的酒一碰,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你是真当我是公主。」我喝了口酒,轻笑一声。

「还是别有所图?」

「公主明鉴,属下别无二心。」

霍逞的声音散在空中,和冰凉的夜融在一起。

我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笑着从他身上直起身来。

「霍大人,你知道吗?」我看着这皇宫里的明明灭灭,眼里都是薄凉,「六年前,这皇宫里人人都将我捧在手心上。」

我侧头看他,笑意全无。

「那时候他们都对我说,对我别无二心,愿意为我万死不辞。」

如今呢?

如今除了翠儿,还有谁留在我身边。

「那时母妃告诉我,没有人会比她更爱我。」我说着说着笑了起来,「你看,她为了她的荣华富贵,将我扔在这里,六年来从未来过问过。当日差点死在刘美人手上,连最想我死的皇帝都碍于脸面罚了刘美人禁足几日,她呢?

「好像我在这冷宫里原本就是孤苦无依,无父无母。」

我面上笑得很开心,心里却酸楚过甚。

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渴望过母妃来看我了。

一壶酒就这样被我全数灌到嘴里,今日的酒好像格外地烈,让我有些热了眼眶。

「公主,你喝醉了。」霍逞将我的空罐子接过去,放到了一边。

我没有醉。

但是谁知道呢?

我软软倒在霍逞身上,手环上他的脖子。

「霍逞。」我轻轻唤他,「你说对我别无二心,是真的吗?」

我在他怀里,做出一副已经醉了的模样。

霍逞的酒不知道被他放到了哪儿,他的一双手在我身后不知道该放在哪儿。

听到我说这话,他那如墨的眸子动了动。

到底是不敢答我的话。

听不到他的回答,我勾住他脖子的手用了用劲。

「这偌大的皇宫,明明没有我的一席之地,却偏要将我困在这里。」我将脸贴在霍逞的胸膛上,「霍逞,你带我走好不好?」

「公主……」霍逞的手搭在我的肩上,叫了我一声。

声音不如刚开始的时候冷了。

我酝酿了一会儿,眼睛已经热得不像话了。

看起来一定是楚楚动人。

我抬起头来看向霍逞,娇媚道:「若不是大人,永安早就死了,永安说过要以身相许的。」

最后霍逞脱下外袍……将我抱回了宫里。

我不明白。

我真的不明白。

曾经有两个侍卫,我还没花这么大的心思便让他们神魂颠倒,可以为了我赴死。

如今我倒在霍逞怀里,他都熟视无睹。

莫不是他表面是个侍卫,内里其实是个太监。

我听见他对翠儿说:「公主醉了,你去寻些茶来,免了她明日头疼。」

宫里发生了件大事。

翠儿是提着裙子朝我跑过来的。

「刘美人肚子里揣的不是皇帝的?」听到消息,我小小吃惊一番。

翠儿都喜形于色,连连点头。

「听说是一个侍卫的,还是她身边的宫女为她去找的。」翠儿将来龙去脉给我讲了一遍。

我听得十分开心。

这满宫的侍卫,好似都能给皇帝戴顶帽子。

刘美人当日便被绞死在了宫里。

想来是证据确凿的。

同我一样高兴的,便是楚貉了。

好几日没有出现的楚貉,在夜里爬到了我的床上。

「姑姑好手段。」他冰凉的手指探进我的领口,嘴边挂着笑,「如今父皇两日都将朝事交由我来处理了。」

我捉住他乱动的手,眯了眯眼:「嗯?」

楚貉看着我,一双眼睛里都是带着侵略性的笑意。

「姑姑将刘美人的事抖出来,父皇气得已经卧病两日了。」

刘美人的事不是他干的。

那是谁?

霍逞……

楚貉轻轻在我唇上咬了一口,声音有些动情:「姑姑心不在焉,是在想谁?」

我勾住他的脖子,娇媚道:「想你。」

事后楚貉没有离开,而是躺在我的身边。

他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卷起我散落在床上的头发,好似有心事。

果然没等我问,他便开口了:「姑姑此前,有过几个男人?」

「我还未出阁,你怎地问这样的问题?」我垂下眼,故作娇羞。

「都死了吗?」他笑着看我,手指上还绕着我的一缕头发。

我娇笑起来。

我们果然是一类人。

「那太子殿下之前的女人……」我笑得更盛,「也都死了吗?」

听到我这样反问,他似乎放心下来。

他的手指微微一用力,头皮便传来轻微的痛感,他凑到我耳边:「往后姑姑只能有我一个了,只要是姑姑想要的,我都会给。」

我眼中的笑意散去,脸上却还挂着惯有的笑。

「但你想从别的女人身上得到的,未必能从我这里得到。」

他将手中的那缕头发贴在唇上。

「姑姑安心留在我身边便是。」

我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脸:「我的小侄儿,不会动心了吧?」

楚貉连着几日都来我这里过夜,还送来不少好东西。

翠儿将那些好东西一一收进库房里。

「殿下对公主还是极好的。」翠儿看着手中绸缎的质地,不由说了一句。

我摇了摇手中的团扇,睨了一眼。

「不过是觉得我有用处罢了。」我笑着看着头顶上的日头,「想来他以为这宫里我是有许多眼线的。」

实际上也有一点。

却也没有厉害到能伸到皇帝身边去。

这夜里到了午时楚貉也没有来,想他是不会来了。

我随意罩了件披风便上了屋顶。

这好像是唯一能见到霍逞的方式。

只不过我在屋顶站了一会儿,也没见霍逞上来。

于是随着一阵风吹来,我便像是落叶一般开始往下坠。

如我想的一般,一个人影很快从侧面飞过来接住了我。

我搂住霍逞的腰,眉眼弯弯看着他带着我又回到屋顶。

「你为什么不见我。」我在霍逞怀里,看着他左手拎着的酒壶。

他将我平稳放在屋顶上,不答我的话,只说:「夜里风大,公主当心。」

风也不大。

不过是我故意要掉下去的。

我又逼近他,再问他:「你为什么不见我,你明知道我在等你。」

霍逞垂下眼。

「属下不知。」

声音很轻。

就在我想再说他是装傻的时候,他抬头看向我,一双像是点了墨的眸子里没有一点光亮。

他说:「公主,太子殿下不是个好人。」

我对他的话没有一点意外。

楚貉以为自己藏得很好,除了翠儿,没有人会知道我们的事。

但是当霍逞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时,我便知道他潜伏在我身边多年了。

在这冷宫六年里,皇帝为了能让我死于意外,我发生了一次又一次意外。

我会掉进湖里。

相克的食物会送到我这里。

连宴会上的刺客都不急着出宫,会先来我这宫里杀一杀我。

但我没死。

我好好活了六年,而这一切好像是因为我运气好。

直到一年前我的寝宫走了水。

听翠儿说,熟睡的我被一个侍卫从火里驮了出来。

侍卫长什么样子,是谁,没人知道。

那个时候连翠儿都被人支走了,放火的人又怎么可能让侍卫在场呢?

这些事情串在一起,只有一种可能。

有一个人一直在保护我,而且让有点三脚猫功夫的我一点察觉都没有,说明功夫是极深的。

那个人便是霍逞。

我从霍逞手中夺过酒,坐了下来,一仰头便灌了口酒。

他这酒不如翠儿酿的好喝。

「霍大人,可是永安也不是个好人。」我用手撑着头抬头看他。

霍逞也在我身边坐下来,我把酒壶再递给他:「霍大人这是在半夜借酒消愁吗?」

他接过我手中的酒,看着正前方,好像目光放得很远。

「公主是个好人。」他的话随着风一起灌入我的耳中。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觉得也不是很好笑。

我一双手撑着头,看着霍逞喝下他手中的酒,眼中盈盈笑意:「霍大人,一定是对永安有误解。」

看着他的脸慢慢潮红,我往他身边又挪近一步。

近到我的呼吸能轻轻喷在他的脸上。

我笑道:「看来霍大人对永安,还需要多了解了解才行。」

为了活命,我有了在身上藏药的习惯。

各种药都会藏一点。

「霍大人,永安的身子凉……」我攀在他身上,见他双眼都开始发红,娇媚地出言蛊惑。

那药是烈的,楚貉便是中了那药,才会缠了我一夜。

果然我被霍逞从身上拎了下来,他开始胡乱脱自己的衣服。

就在我准备要进行下一步的时候,他的衣服从我头上盖下来。

他用衣服将我裹了个严实。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又如上次那般,将我抱回了屋里。

药性应该是快发挥到极致了,他抱着我的步伐都略显杂乱。

他将我放在床上就要离开,被我伸手拉住了袖子。

「若是今夜不解了毒,不死也会残。」我的声音冷下来。

若是别人,便是没有这药,我轻轻一勾手指就能乖乖到我的床上。

霍逞却红着眼睛,面上都是忍耐,轻轻挣开我的手,转身就要走。

他就算死也不想碰我。

我突然想到他定是在我身边跟了数年,最知道我的过去,知道那两个侍卫,也知道楚貉……

「霍逞。」我从床上坐起来。

明明他忍得连手指都在发颤,听到我叫他,他还是停了脚步。

我将解药扔到他脚边。

「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霍逞没有答我的话,拿走了解药。

「翠儿。」我呆呆坐在床上,听着翠儿很快跑了进来,我抬起头看她,「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脏?」

翠儿听了我的话,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她跪在我的床边,一双手搭在我的腿上,她哭着说:「公主不要这么说。」

「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没有保护好公主。」

我在床上坐了一夜。

翠儿在床边哭了一夜。

然后等来了皇帝的口谕。

皇帝登基六年,他和我的母妃从未与我说过半句,像是当这皇宫从来没有过我这个人。

如今却传了一道旨意过来。

「羌国的来使不日便要进宫,到时陛下会宴请使者,请殿下盛装出席。」传旨的公公说完,朝我笑了笑。

随后一群人便从他身后端着托盘走出来。

一群宫女太监将东西都摆好后,公公看着我继续道:「这都是陛下赏赐的,希望殿下出席时都能用上,以彰显我楚国风范。」

我把玩着桌上的茶杯,听他说完,我笑了出来。

茶杯落在桌上的声音在殿中清晰可闻,我微微抬眼看他:「那依公公所见,到时我以什么身份出席呢?」

「是以陛下的皇妹?」我勾起嘴角,「还是以淑妃的女儿?」

这话在宫里早成了大不韪。

如今也只有我敢这般说出来。

话一落,所有人都跪了下来,传旨的公公头贴着地:「殿下慎言。」

「慎言?」我俯下身看他,「我不过让公公解惑而已啊。」

看着瑟瑟发抖的众人,我突然觉得十分无趣。

他们自然不是怕我,只是这话要是传到皇帝耳朵里,他们便活不了了。

我靠着桌子漫不经心打了个哈欠:「翠儿,送他们出去。」

所有人如蒙大赦,不等翠儿应答,便爬起来退了出去。

羌国使者来拜,为什么要让我盛装出席。

其中缘由,谁不知道?

怕是这满宫上下,都已经心知肚明了。

口谕传来的两天后,楚貉才又到了我的宫中。

「太子殿下来了?」我斜躺在床上,看向床前的人,掩嘴笑起来,「原本姑姑以为不时便能等到太子殿下来迎我做皇后呢,如今等到的却是要嫁到羌国去……」

楚貉欺身上来,将我压在床上。

「我不会让你嫁到羌国。」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字一句。

我一用力便翻到他身上,手指轻轻挑开他的衣襟。

「你没杀了他。」我趴在他身上,「我原以为你会趁机杀了他,你却让他又坐回了那位置。

「看来你做他儿子,做得挺好。」

楚貉像是被我戳中了痛处,一双眼睛发红得厉害,如那日霍逞的眼睛一样。

霍逞……

那日之后他果真没再出现过了。

突然我的肩头发痛,是楚貉在我肩上轻轻咬了一口。

「姑姑又在想别的男人。」他叹了口气,声音有些阴恻恻的,「我一定会把那个男人找出来,当着你的面杀了。」

我笑起来:「你先管管你的侧妃吧,都快查到我的头上了。

「不如我先将她杀了?」

楚貉一愣。

「姑姑便留她一条命吧。」他说这话的时候极不自然。

我不过一句玩笑话。

与我无关的人,我不会浪费一点时间。

事后我侧身背对这楚貉:「希望太子殿下做一个信守承诺的人。」

不要让我嫁到羌国去。

不然到时我只能冒死先杀了皇帝,再结束我自己了。

我还想活得再长一点。

很快就到了宴请使者的这天。

来接我去赴宴的宫人还没到德秀宫,皇帝却到了。

他让翠儿退出去,他有话与我说。

翠儿看了一眼我,并没有动作。

「怎么?你有几个脑袋给朕砍的?」他似乎是被气笑了,看着我身旁的翠儿。

我手指拨了拨盒子里的钗环,淡声道:「下去吧。」

翠儿闻言才退了出去。

「永安,你越发没有规矩了。」他在我的身后,见我并不准备向他行礼才开口。

我捡起一根玉钗轻轻插在发髻上,看着铜镜里的他笑了起来。

「什么规矩?」我回头看他,「陛下懂规矩吗?」

「那陛下教教永安。」我眉眼带笑,「六年前我唤陛下为兄,如今唤作什么?」

他的手垂在身侧,握拳的手背上青筋鼓起。

「朕说过,不许再提这个!」他轻呵的声音有些骇人。

可惜我并不怕。

我站起来,朝他走进一步:「那提什么?提当年我父皇是怎么死的?」

话一落,我的脖子便被他掐住了。

他咬牙切齿道:「永安,你实在不听话。」

听话早死了。

「不如陛下就在这里把永安杀了,这样陛下和淑妃便高枕无忧了。」我笑着看他,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他不敢在这里杀了我。

因为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他是为了跟淑妃再无芥蒂而杀了我。

最后他松了手,眼睛里伪装出来的和善全数瓦解。

「朕不会杀你,为了淑妃,你便乖乖去羌国和亲。」他这话说得冰冷无情。

与多年前说要带我出宫玩的模样判若两人。

为了淑妃。

「是淑妃的意思?」

「她知道。」

三个字将我打入地狱。

她早就将我舍弃了,我却总是不死心。

我的心像是被人又剜了一块,面上却丝毫不显。

「可是永安不想去羌国呢。」

「那便让你那个宫女去。」皇帝似乎知道我的回答,并不意外,「他们不过只是要一个和亲的公主,若是那个小宫女去……」

翠儿去定是惨死。

我冷笑一声:「陛下真是看得起我那位小宫女,用她便能威胁我。」

后面的话我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翠儿就跑进来跪在了皇帝面前。

「去去,奴婢、奴婢替公主去。」她表情慌张,语无伦次。

好像怕自己说慢了,她就不能替我去了。

那模样真是让人有些心疼。

我走到她身前蹲下,手指轻轻捏起她的下巴:「你一个小小宫女,有什么资格替我?」

「公主……」她反抱住我的腿,看着我一直摇头。

连她都知道这次去羌国,定是有去无回的。

母妃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放开她的下巴,起身看向皇帝。

「我堂堂一个公主,还没沦落到让一个小宫女待嫁。」我牵起一抹笑来,盘踞在心里的毒蛇吐出信子,「陛下便别羞辱永安了,到时为永安多多准备嫁妆才好。」

皇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离开了德秀宫。

我也乖乖坐上去赴宴的步辇。

路过宫门口的时候,正巧碰到了当值的霍逞。

我缓缓看他一眼,眼中什么也没有。

不过两日不见,他好像又轻减了几分。

宴会空前盛大。

也或许是我六年都没有参加过的原因,才会觉得盛大。

母妃坐在皇帝的右边,明明她比左边的皇后要年长十岁,却比皇后要明艳夺眼得多。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她了。

这么多年来她好像一点都没有变。

想来过得是十分舒心快乐的。

从始至终,母妃都没有看过我一眼。

直到那位羌国的将军,指着我说:「陛下便说的是这位公主?倒是甚合我意。」

那位将军长得十分骇人,听说行事也狠辣果决。

原本奄奄一息的羌国在他手上强盛起来,一看便知是不能随便惹上的人。

我垂着眼没有说话。

突然有一道忧心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有些烫人。

无数念头从我脑中掠过,最终汇成我最想要的一个。

我抬头向母妃看去。

并不是她。

不是她。

我冷冷勾起嘴角,心中暗暗嘲笑自己的愚不可及的不甘心。

收回目光时看到了坐在楚貉身边的一个小姑娘。

她年岁不大,一双眼睛如小鹿的眼睛般灵动。

她看着我眉头微拢,似乎有什么愁事。

「将军英明神武,永安早有所耳闻。」我冲羌国将军柔柔一笑。

小姑娘眉头皱得更深了。

真是有趣。

我惯是会勾人的,几番话语下来,那羌国将军对我更是势在必得。

在我有意为之下,他言语间对皇帝越来越不敬。

最后更是称皇帝想要用我来换取楚羌和睦。

我看着皇帝那黑下来的脸以及下座连连摇头的大臣们,心中畅快了些。

宴会还没结束,我便寻个由头退了出来。

「公主……你当真要去?」翠儿走在我后方,声音里掩不住的担忧。

我回身看她,手指掠过她发红的眼角:「你跟我这么多年,不了解我吗?」

话一落便看到后面急急追上来的身影。

是方才的小姑娘。

「姑姑。」她这样叫我。

她说她是楚貉的侧妃,叫林依儿。

她握着我的手十分用力,她说:「姑姑别去,那羌国将军十分可恶凶残。」

我看着林依儿,微微眯了眯眼,手指划过她略有些稚嫩的脸颊,捋起她散下来的碎发。

「哦?你如何知道的?」

林依儿的小耳朵微微发红,看着我认真道:「我听太子殿下说的。」

模样真挚又可爱。

她被保护得很好,跟我不一样。

她是那样干净澄澈。

难怪楚貉不想我杀了她。

「可是必须要有一个人嫁到羌国,我不去的话……」我故作为难,看着她,也学着她的认真,「不如,你替我去?」

听了我的话她一哆嗦。

「可……可是,依儿已经是太子殿下的侧妃了……」她的话很轻,羞得脸都有些微微发红。

那抹红有些刺眼。

「那又怎么样呢?还没行房不是吗?」我笑着将手从她的手中抽出来,转身带着翠儿离开。

楚貉的侧妃因为年龄小,还一直没有行过房。

这是楚貉跟我说的。

但我不知道他的侧妃是这样一个,纯洁干净得让人忍不住想要毁掉的人。

当夜我提着酒壶就要上屋顶,被翠儿拦了下来。

「公主,您便少饮些酒吧。」她忧心地看着我。

若是往日,我可能会听她劝一劝,趁她不注意时再上去。

但今日我的心情着实没有那么好。

没有回她就拎了酒上了屋顶。

托了前两位侍卫的福,他们身上的功夫都被我学了个七七八八。

轻功自是学得最好的。

不过是比不得霍逞的。

我看着出现在身旁的人:「不是说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吗?」

霍逞看了一眼倒在一边的几个酒壶,微微皱了皱眉。

「霍逞。」我倚在石狮上,一手扯了霍逞的衣襟。

他没想到我会用这么大的劲,整个人都朝我倾过来。

若不是他的手撑在我身后的石狮上,他的唇便会印在我的唇上了。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唇,伸出舌尖想要轻轻点在他的唇上,可是突然想到那夜,我还是悻悻收回了舌头。

我紧紧抱住他,感受到他就要挣扎,我的手更紧了:「别动!一会儿就好了。」

就一会儿。

「公主……」霍逞僵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我只是突然觉得好委屈。

为什么林依儿活得那般干净,我却要陷在泥潭里?

母妃明明就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她把和善的笑给了每个人,却不愿意看我一眼。

明明只要她告诉我她是逼不得已,她也疼爱我。

哪怕她是骗我的。

我也会信。

可是她不愿意。

她连个眼神都不愿意给我。

我就像是她随手可以摒弃的玩意儿。

将鼻尖的酸意忍下后,我才松开了手。

「霍大人的怀里真是格外舒服,让人流连忘返。」我笑着勾住霍逞,眨眼间便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只是大人觉得永安不干净,怕是脏了大人的衣裳。」

说出这句话,我自己也是难受得紧。

霍逞连忙答:「属下不敢。」

今日酒饮得有些多了,酒意一下子袭上头。

我看着他,有些赌气道:「那你亲我一下。」

听了我这话,他一句「不敢」就要脱口而出。

「你以为我不知道。」我笑起来,「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直跟在我身边保护我,我原本以为你是因为喜欢我。刚开始我还想你或许跟他们不一样,他们只贪念我的身子,而你喜欢我却只想保护我。」

我看向他,笑里带了苦意,「我想不通,我想了很久,你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保护我这么多年?既然你嫌我脏……」

话还没说完,霍逞倾身下来吻住了我。

剩下的话全被他吞了进去。

霍逞的吻十分生涩。

却让我深陷其中。

我从床上醒来的时候,若不是身上还盖着霍逞的外袍,一定会觉得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我做的一场梦。

美好温暖的一场梦。

「公主是高高在上的月亮,属下只是卑微求生的蝼蚁。」霍逞的话和他的动作一样温柔小心,「能守着公主便是三生有幸,不敢再奢求其他。」

我手里攥着他的衣服,仿佛还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若我不是公主。

若我身上没有仇恨。

那我一定会和他远离这个肮脏阴暗的地方,去过我这辈子都无法奢求的生活。

可是我是,我要杀了皇帝。

我要将所有负我的人都拉下地狱。

我吩咐翠儿将霍逞的衣服收起来,心里暗暗决定要远离霍逞。

当天夜里楚貉便来了。

他一进来便捉住了我的手,力道很大。

「你和依儿说了什么?」他声音有些不客气,「她还只是个孩子。」

我微微挣了挣,并没挣脱。

「不过是跟侧妃开了个玩笑。」我笑着看他,「怎么?太子殿下急了?」

楚貉或许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激动。

他放了我的手,坐在我床边,伸手捋了捋我微微乱掉的头发。

「姑姑不要急,我一定不会让你嫁到羌国,只是依儿还小,容易钻牛角尖。为了你这件事,已经在屋里急了好几日了。」

我的笑还挂在嘴边,只是眼中并无笑意。

「哦?原来是太子殿下心疼侧妃。」

楚貉一愣。

随即他轻笑了一声:「姑姑这是吃醋了?何必吃一个小孩子的醋呢?」

我躲过他想要摸我脸的手。

「今日我身子不适,太子殿下请回吧。」我赶客。

楚貉或许是还想解释什么,见我一副不想听的模样便离开了。

在被子下,被我另一只手捏着的霍逞的衣服都被我捏出了汗。

若是被楚貉发现了霍逞。

依他的性子,真是能当着我的面杀了霍逞的。

第二天夜里,我端着茶刚送到嘴边便听到了羌国将军被刺的消息。

唇角沿着杯沿勾出一条弧线。

楚貉动作真是快。

「没死。」翠儿站在我的身侧,说出来的话让我心一惊。

我看着她,希望她接下来的话是我想听到的。

「那羌国的大将军只是受了伤,听说原本差点就死了,结果一个武将刚好有事来找他。」翠儿接下我手中的茶,继续解释道。

那羌国的将军真是命大。

我以为羌国的将军是楚貉去刺杀的。

直到翠儿说她已经两日没见到霍逞当值了。

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这日我心烦地躺在殿外晒太阳,突然看见一只雪白圆滚滚的兔子跳了进来。

那兔子跳我面前,一双眼睛通红地看着我。

一点都不怕人。

我一伸手,它便跳到了我怀里。

真是可爱。

「姑姑……」突然有道小小的声音在门口传过来。

我抱着小兔子抬头望去,便看到了门边怯怯的林依儿。

「你来做什么?」我不看她,手一下一下捋兔子的毛。

林依儿见我没有赶她,大着胆子小跑了进来。

「我……我想来见姑姑,但是太子殿下不让。」林依儿弯了眼睛笑起来,「所以我让团团先跑进来,我就可以说是来找它的。」

团团。

我捏了捏兔子脸上的肉,名字倒是贴切。

林依儿的小脸也有些婴儿肥,竟和这只小兔子有些像。

「哦?我还想着晚些时候可以吃兔肉了。」我指尖捏了捏小兔子的长耳朵,笑着看向她。

长得这么可爱,哭起来一定更可爱。

这么想着,我原本烦躁的心好像便好受了些。

果然听了我的话,林依儿表情变了。

小巧的五官拧巴起来,过了一会儿她眼睛一亮,在我的榻上坐下来。

「姑姑若是想吃兔肉,我去找人给你拿些来。」她的眼睛一亮一亮的,「听说兔肉可好吃了,我今日不如就陪姑姑用膳吧?我们背着团团吃。」

我着实没想到小姑娘会说出这样的话。

「太子殿下一定不想你在这儿用膳。」我放开兔子,看着它一下蹦到了林依儿的怀里。

真是个不讨喜的小畜生。

我抬手掩嘴打了个哈欠。

很显然林依儿没有看出我这个动作的目的,她的屁股又朝我挪了一点。

「姑姑那日的话我回去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但是我已经嫁做人妃,不能再替姑姑去了。所以我去求了太子殿下,希望他能把那个羌国将军揍一顿。」她说这话的时候,好像在说一个极好的主意。

我整理鬓边发的手僵在了空中,看着她,如同看着一个傻子。

「但是太子殿下不同意。」她有些丧气地低下头,「我想他可能是打不过那个羌国将军。」

他同意才怪。

他一定在想自己一世精明,怎么会娶了这么个傻子。

「为什么要揍一顿?」

林依儿手一下又一下捋着兔子的毛。

「揍一顿就听话了,我在家的时候我爹就是这样对我弟弟的。」她说得头头是道,「到时候他被揍怕了,便不想着娶我们的公主了。」

「林依儿。」我叫她。

她笑着应了我一声。

我看着她这个模样,觉得有些头疼。「为什么要做这些?」

「嗯?」

「为什么想来见我?为什么不想我嫁到羌国?」

阳光洒在她身上,让她像是个活泼的精灵。

精灵咧开嘴笑起来,有些傻气。

「因为喜欢姑姑,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姑姑第一眼就喜欢姑姑,希望姑姑能好好的。」

林依儿一直在我殿里赖到中午,她宫里的宫女才找到了她。

她吐了吐舌头,对宫女说:「团团跑到这里来了,我找了好久,刚找到你便寻过来了。 」

「打扰姑姑了。」她朝我行了个周全的礼。

此时倒是想起来要行礼了。

我看着她抱着小兔子恋恋不舍地走出德秀宫,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更好笑的是,当天用晚膳时,她果真让人送来了兔肉。

翠儿看着桌上的兔肉都有些于心不忍。

我笑着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咽下去后才对翠儿道:「味道不错。」

但是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

翠儿服侍我睡下后就要走,我连忙抓住她的手,「你知道霍逞的情况吗?」

翠儿摇头。

「他已经几日都未当值。」她回身来替我掖了掖被子,「公主不用担心,霍大人一定会没事的。」

我翻个身背对她:「我不担心他。」

翠儿叹了口气,熄烛退了出去。

我盯着帷帐不知道过了多久,上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公主真是嘴硬心软。」有人落在我的床边。

我回头便看到了一身夜行衣的霍逞。

他与凉凉的夜色融为一体,嘴边带着笑,眼睛里也有盈盈笑意。

我坐起来,嘴硬道:「谁说我心软。」

他眼中笑意更盛,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还没说出口便直直倒在了我的床上。

屋外微弱的光透进来,我凑近一点才勉强看清他胸前湿了一片。

「翠儿!」我朝屋外喊了一声。

不一会儿,翠儿便端烛推门进来。

她看到我床上的霍逞时,一声惊叫被她压在了嘴边。

「不要点。」看着翠儿要去点烛,我出声阻止。

霍逞能跑到这儿来,一定是现在有人在追他。

若是点了烛,怕是会让人起疑。

翠儿拿着烛火离得近一些,我一下便撕开了霍逞的衣服。

他胸前一道醒目的伤口出现在眼前。

可能因为他来的路上一直压着伤口,此时昏死过去松开了伤口,伤口处的血像是得到了释放般一直往外涌。

再不止血,不用人来把他捉走,他便会失血过多而死。

「去把我的药拿来。」我扯了被子压在霍逞的伤口上止血,头也不抬地吩咐翠儿。

翠儿忙答好,放下烛台便跑了出去。

等翠儿再回来的时候,也带回来了不好的消息。

「羌国将军死了。」她声音压得很小,「说刺客跑进了皇宫,眼下整个皇宫里正翻找刺客。」

说着便听到宫门外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怎么会来得这样快。

我看着地上和床上的血,皱起了眉头。

翠儿看着我,面上皆是焦急之色。

躺在床上的霍逞也哼着醒了过来,他皱了皱眉,也清楚了此时的境况。

他挣扎地要坐起来,被我一下按到了床上。

「不想死就躺好。」我冷声开口,然后从床边摸出了一把匕首。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我便用匕首在大腿上划出一道口子。

我看向已经傻了的翠儿:「这是我今日在院子里摔的。」

「你们干什么?」翠儿在殿外冲外面的人怒道。

「我们奉命捉拿刺客,还不快快把门打开。」宫门外的人也不客气。

没人会对冷宫里的人客气。

翠儿已经习惯了,她的声音没有半分怯意:「公主今日身体不适,早早便睡下了,不曾见过什么刺客。」

「不是你说没见过就没见过,让我等进去搜查一番。」门外的人开始砸门。

哐哐的几声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刺耳。

我将一切都准备妥当后咳了一声,翠儿才吱呀一声开了宫门。

「公主晚间摔了一跤,疼得厉害,刚睡过去……」翠儿继续解释。

我挤了挤已经缠好纱布的腿,雪白的纱布瞬间染上血色。

我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的确是疼得厉害。

「翠儿。」我虚弱的声音像是大病了一场,「什么事?」

「公主……」翠儿欲言又止,「来了许多侍卫大人,说是要搜查刺……」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道男声打断了。

「殿下,属下奉陛下之命捉拿刺客,如有冒犯之处,请殿下恕罪。」男声刚正不阿,一听便知道是皇帝最信任的侍卫统领。

我躺在床上,并没有要起来的意思,继续虚弱道:「永安今日摔伤了腿,疼得起不来。此时已经在歇下,大人怕是不方便进来。」

这话自然是不会让他们罢休。

羌国大将军死了,我有最大嫌疑。

尽管所有人都不相信我一个弱女子能做出这样的事,但皇帝怎么可能放弃这么一个除掉我的大好机会。

所以外面的男声道:「此事关系重大,捉拿刺客才是头等大事。冒犯殿下之事,属下明日便去陛下跟前领罚。」

话一落,殿门便被推开了。

翠儿连忙跑到我跟前来,她张开一双手像是母鸡护着小鸡一样护住我。

「你们大胆!公主金枝玉叶,岂是你们这般玷污的!」

说罢,她连忙转身将我床前的纱帐放下来。

她或许觉得这是我最后的尊严了。

领头的侍卫抱拳行了个礼:「殿下恕罪。」

「搜!」

随着他一声令下,进来一队侍卫开始在殿里四处翻找。

我冷冷看着殿里的人,从嘴角溢出一声冷笑。

「想来大人在别的宫里,也是这般尽心尽力搜查的。」我笑道,听起来像是在称赞他的尽职尽责。

站在殿中的人脸上一僵。

在别的宫里他怎么敢呢。

半盏茶的工夫,侍卫们都一一向领头的侍卫报了结果。

「都没有?」领头的侍卫再次询问。

侍卫们摇头。

殿里静了一会儿,我看着领头的那人缓缓抬头看向了我。

是看向了我的床。

翠儿也意识到了他目光里的意思:「你大胆!」

「崔嬷嬷!」那人唤了一声。

不一会儿便进来一个老嬷嬷。

如此看来,他们早有准备。

「殿下受了伤在床上起不来,你去看看殿下伤得重不重,需不需要太医来诊治。」这话是对老嬷嬷说的,目光却一直落在我的身上。

老嬷嬷恭敬称是。

她一步一步朝我走来,翠儿一双手在身侧握成了拳。

「你们大胆!」她急得带了哭腔。

她总是这样,这么多年了还觉得我是那高高在上的永安公主。

老嬷嬷缓缓掀起我的帷帐。

「殿下恕罪。」她苍老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歉意。

我看着她并不说话,她也没等我说话便轻轻掀开了我的被子。

沾了血迹的雪白衬裤就出现在她的眼里。

她在空中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想要来摸一下,却停住了动作。

「殿下怎么伤得如此重?」她看着我染血的衬裤,话说得很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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