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令人脊背发凉的科幻故事吗?

2022 年,「父母资格审查计划」正式推行,所有欲生育子女的夫妻,都须考试通过、取得资格证书后,方能进行生育,未取得资格证书,便擅自生育者,视为犯罪。

——《预言家日报》

1

1992 年,刘启出生在一个偏远农村,上面还有一个大他五岁的姐姐,名叫刘娣。

刘娣出生之前,他们父母已经流掉过两个女儿,怀上刘娣时查出来是女儿,他们还想流掉,可医生说再流的话,可能会导致刘娣的母亲失去生育能力,刘娣这才被留了下来。

刘启满月那天,父母穷尽全家之力,办了二十桌酒席,宴请亲朋好友,一同庆祝刘家有后。

当时,五岁的刘娣已经可以在后厨帮忙,弟弟出生,她当然也是开心的,可是看着这些手捧礼金、共襄盛举的大人,她心里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她出生的时候,父母也是这么庆祝的吗?

没人能回答她这个问题,她也不敢多问。

后厨很忙,她帮着上完了菜,就和家里其他女人一起在里屋的小桌上吃了那顿满月宴。

满月宴后是百日宴,百日宴后是周岁宴,刘启的到来让这个并不富裕的农村家庭一再破费,可父母却甘之如饴。

他们实在太过开心,满心满眼都是这个大胖儿子。

最好的衣服给他穿,最好的零食给他吃,幼儿园要送到县城里去上,小学直接就送进了当时刚刚流行起来的私立学校,那间私立学校学费贵得很,可他们却毫不在意。

甚至平日玩闹中他想打姐姐,老刘夫妻也会一人一只手地压住刘娣,让他随便打,硬是把小孩玩闹搞出了刑讯逼供的氛围。

反正儿子永远都是对的。

倒是刘娣这女儿越来越碍他们的眼,只因她学习成绩实在太好,好到老师、校长都知道了的地步,搞得他们竟有些不知如何开口让她初中毕业后就别再继续念书了。

他们知道,她还想考大学,可那得花多少钱啊?

一个女孩子家家,能识字、能算数,够过日子也就行了,上什么大学,花那么多钱,费那么多时间,最后还是送给别人家当老婆、当儿媳,这不是瞎胡闹吗?

老刘夫妻是坚决不会做这赔本买卖的。

他们已经给刘娣定好了亲事,对方年纪是大了点儿,还瘸着一条腿,可人老实,爹妈也和善,等刘娣年纪一到,立刻就能办事儿。

到时候,彩礼一收,女儿一送,一举两得,皆大欢喜。

所有姑娘都是这么过来的,他们不明白刘娣到底在别扭什么,怎么就死活不肯同意。

他们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刘娣即便一身是伤、鼻青脸肿,也咬紧牙关不肯辍学,更不肯嫁给一个她根本不认识的瘸腿老男人。

她把自己关在家里绝食抗议,她以为这能让父母知道她的决心,殊不知,父母完全不当作一回事。

那时的她年纪还太小,还不明白绝食只能伤到爱她的人,若是父母一开始便根本不在意她的死活,那绝食能伤到的人便只有她自己。

她一身是伤地绝食了四天,父母毫无反应,天天把饭往她门口一放,她爱吃不吃。

刘娣这才绝望地意识到,这个家里是没人在乎她的,他们不在乎她的生,也不在乎她的死,甚至隔着门板,她还隐约听到父母准备提早把她送到婆家去。

「反正都是早晚的事儿嘛,留她在家多吃五年闲饭,也没啥意思。」父亲这样说。

「可她要是不肯咋办?」母亲有些担心。

「不肯?那就绑过去!她一个小姑娘,还能拧得过我们不成?」父亲坚定无比。

「也是,这孩子真是太不懂事了。」母亲随声附和。

刘娣这才真正绝望了。

他们怪她任性,怪她不懂事,怪她读书读傻了,如今他们还要怪她不顺从,怪她不去随便嫁给一个不认识的瘸腿老男人。

当晚,她悄悄打开了门,把门口那些已经有些发馊的饭菜全都吃掉了,她将自己偷偷攒下的一点奖学金和几件衣服细心包好。

她要离开这个无情无义的家。

打开大门锁头的时候,她转过身,想最后看一眼这个自己出生长大的院子,却看到了起夜的刘启。

刘启睡眼朦胧地看到身背包袱的她,立刻明白过来她要干什么,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刘启便大喊出声:「妈!我姐要跑!」

刘娣大惊,转头便跑,像是不要命一样地疯跑。

那晚,她忘了自己跑了多久,也忘了自己到底跑到了哪里。

她只知道,她再也不会回去了。

2

姐姐走后,刘启很少想起她。

在这个家里,姐姐本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有她在,就多个烧水做饭的人,没她在,自有母亲打理一切。

用她换一笔彩礼钱回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反正这个家里的一切本都是属于他的。

他从来都没有真正明白姐姐为什么要跑,在家里多好,不管他做了什么坏事、闯了什么大祸,永远都有父母帮他收拾残局。

自己跑出去难道还能比在家里有爹疼、有妈爱来得更舒服?

他不信。

刘启学习成绩不算好,但也不算差,始终维持着一个中游的水准,但就只是这样,父母已经谢天谢地。

他们一次次花大钱送他去更好的学校,高中还没读完,家底就已经被他掏空了大半。

但没关系,没钱了就去挣,挣不到就去借,父母总是有办法的。

考大学没办法再靠花钱买进去,他便只考上一所首都的三流大学,可父母已然觉得光宗耀祖。

那可是首都,老刘家几辈子也没人去过首都呢。

于是,又是一场大宴宾客。

刘启就这样离开了家,开始了一个普通男大学生上课、逃课、恋爱、游戏的生活。

2013 年,刘启大三那年,他的女友莉莉怀孕了。

刘启是很想要孩子的,他心心念念着给刘家留后,更心心念念着养儿防老,孩子是他人生规划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可当时实在不是适合要孩子的时候,他和莉莉都还只是两个一无所有的大学生,若是要了孩子,那不就等于直接断送了前程吗?

「现在大学生也是可以结婚生孩子的。」莉莉说,「我现在生了,也能把生孩子对以后工作、升职的影响降到最低,身体也能趁着年轻恢复得更好。」

「可现在结婚,我们拿什么养?」刘启一边发火,一边盘算,要是拿了钱给莉莉堕胎,自己这个月生活费还够不够,不够的话,要用什么借口跟父母要。

「可这是我们的孩子啊。」莉莉眼泪掉了下来。

「咱们都还太年轻了,咱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刘启心意已决。

况且,什么孩子啊,现在还只不过是一堆细胞罢了,刘启根本就不在乎。

他还要毕业,还要赚钱,还要成就大事,还要奔向光明未来,怎么能现在就被一堆细胞给牵绊住。

莉莉最后被他带去堕了胎。

他在医院走廊里只等了她不到半个小时,就看到她扶着墙走了出来。

看来果然只是个很小的手术,可为什么她却一脸惨白的样子,夸张得像是真遭受了多么巨大的痛苦似的。

他按捺住心头的不耐烦,上前扶住她的手问:「想吃点什么吗?」

莉莉没有回答,她只抬头漠然地看了他一眼,她的眼神看起来那么冰冷,那么遥远,好像突然之间,她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她一把甩开他的手,自己扶着医院走廊的墙壁,一步一步缓缓地向外走去。

刘启看着她的背影,松了一口气。

3

2014 年,刘启大学毕业,进了一家互联网公司,每日加班到深夜。

2015 年,刘启与莉莉结婚。

半年后,莉莉再次怀孕,这回刘启主张要留下孩子,可莉莉却不想要了。

莉莉说:「你是工作稳定了,可我呢,我工作才刚刚步入正轨,现在要是休上一年产假,我工作还要不要了?」

刘启说:「可这就是生养孩子的代价,不是吗?」

莉莉一听这话,更生气了:「凭什么该你付出代价的时候,你就逼我去打掉,该我付出代价的时候,你就觉得理所应当了?」

「那什么时候才合适要孩子呢?照你这意思,任何时候都不会是合适的时候!」刘启也很是生气。

莉莉认真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说:「等你有了付出代价的觉悟的时候。」

刘启听不懂她这话的意思。

他很想要一个孩子,可夫妻俩要孩子,总会有人付出多一些,有人付出少一些。

作为妻子,作为母亲,多付出一些,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这如同天道正义一般刻在刘启脑海中的道理,莉莉居然并不认同。

那个孩子当然也没能留下,刘启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只觉得莉莉没有身为女人的自觉。

2019 年,莉莉第三次怀孕,这次被刘启的父母知道了。

父母在得知莉莉曾两次堕胎后,对刘启大加斥责,认为他无论如何都应该先和他们商量一下。

毕竟,那都是老刘家的骨血后代,不能就这样仓促处理掉。

可这次的孩子依然没有能保住,因为莉莉这一胎怀的不是男孩。

刘启父母在陪莉莉产检时,偷偷塞钱加了一项性别鉴定,发现是女儿后,便劝说莉莉打掉。

莉莉看着公公婆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先生个儿子,再有个女儿,哥哥带着妹妹长大多好。」婆婆语重心长地说,「要是先有女儿,再有儿子,那养来养去,总会养成仇的啊。」

莉莉说:「只要一个女儿,不也很好吗?」

「那怎么能行?」公公也插进话来,「那我们老刘家不就绝后了吗?」

「莉莉你放心啊,我当年也流过好几个的,不算什么大事,好好养养身体就是了。」婆婆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莉莉望向刘启,刘启沉默不语。

刘启和父母想法是一样的,不,与其说刘启想要「哥哥带着妹妹长大」,不如说刘启「只想要一个儿子」。

于是,在刘启父母的逼迫与坚持下,刘启和莉莉的第三个孩子仍旧没有留住。

但经此一役,刘启父母却对他们小两口更加上心了。

他们把老家的房子卖掉,再加上东拼西凑借来的钱,用上毕生之力,帮刘启付了一套三室两厅的首付。

又许下承诺,生下孙子以后,他们会帮忙带大,绝不耽误小两口上班挣钱,也借着这个由头,他们便长住了下来。

可莉莉却有些心灰意冷,好一阵子都没再提要孩子的事。

4

2022 年,「父母资格考试」正式推行,任何想要生育子女的夫妻,都必须通过这项考试,取得父母资格证书后,才能正式地合法怀孕。

若未取得证书,便擅自要孩子,即是犯罪行为。

这项考试按季度每年进行四次,通过任何一次都可取得资格证书。

这一年,刘启已经三十岁,在父母的帮助下,他也算是有房有车、工作稳定、走到中层、收入颇丰,眼看着周围的同事都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也越发着急,现在再不要孩子,怕是等不到孩子给自己养老,自己便会先一步老去死掉了。

于是,他便拉着莉莉去报名了考试。

莉莉以为他终于转了性,便要他做下保证,下一胎不管是男是女都必须留下,刘启自然满口爽快地答应了。

反正到时候怀孕了再说嘛。刘启这样想。

他们俩都没把这考试当作一回事,以为不过就是走个过场的。

可这一考就考了四次,他们还是没能通过考试。

他们搞不懂这是为什么,明明他们每次都认真备考了,考完后也并没觉得有多少不会做的题目,但合格名单上却次次都没有他们的名字。

一连四次失败后,刘启终于再也忍受不了,便带着父母一同冲去了父母资格审核部。

接待他们的是一个中年女性办事员。

「我们有我们的审核规则,考试只是其中一部分,并不是做对了题目,就一定能通过审核呢。」办事员说。

「那考试还有什么意义?」刘启暴怒。

「但不通过考试,就肯定不可能通过审核呢。」办事员依然笑容可掬。

「我看你们就是存心刁难。」刘启父亲说着就要拉开窗口,去拽办事员的领子,却被办事员轻轻躲过。

「我们有我们的审核标准,希望您能理解呢。」办事员语气温柔,但显然对他们毫不在意。

「你们领导呢!我要见你们领导!」刘启母亲说。

「我们领导很忙的呢。」办事员说着便要拉上窗口。

刘启母亲见状,赶紧伸出胳膊抵住窗口:「今天见不到你们领导!我老太婆就死在你们这儿!」

说着,刘启母亲便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大骂政府不做人事,一天天就知道刁难老百姓。

办事员这才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正在双方僵持不下时,只见办事员身后走过来一个人。

「你去休息吧,这儿交给我。」来人对办事员说。

办事员起身离开,身后之人走上前来。

看到那人的脸,窗外的一家三口齐齐愣住了,如同见了鬼一般。

坐在窗口里面的人,正是离家多年、不知所踪的刘娣,那个早已经被他们全家人忘得干干净净的刘娣。

「父母资格考试是我负责提案、推行的,你们有什么疑问吗?」刘娣冷着脸说。

「娣娣,是你吗?」刘启母亲将信将疑地看着刘娣。

「你们有什么疑问吗?」刘娣没有搭她的话。

刘启和父亲都没有说话,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竟是刘娣搞出了这害人的考试,一时间有些五味杂陈。

倒是刘启母亲立刻伸过头去:「娣娣,你可得帮帮你弟啊,他现在要不上孩子了,你现在管事儿了,你一定得帮帮他啊。」

刘娣仍旧没有搭话,一阵敲击键盘后,才重新转过头说:「根据我们的记录,刘启和妻子黎莉莉曾经三次无故堕胎,仅这一项就已经不符合审核标准了,所以考试不予通过。」

「那你们怎么不早说,让我们一次次参加考试,把我们当傻子一样溜着玩儿吗?」刘启愤怒地说。

「你们不符合审核标准的可不只有这一项,这只是其中最严重的一项。」刘娣面无表情地说,「况且,与那三个被你们杀死的无辜孩子相比,被溜了四次资格考试,又算得了什么代价呢?」

「你……」刘启被刘娣质问得无话可说。

「对了,多提醒你们一句,如果你们敢擅自生孩子,那你们的孩子在生下来的那一刻,就会被福利机构抱走,纳入到领养系统里,偷偷生孩子是行不通的。」刘娣一边拉上窗口,一边说。

「不配为人父母的人,就不应该有生孩子的资格。」

刘娣啪得一声关上了窗口。

5

刘启不甘心,从来都只有他不要孩子,哪有想要孩子却不得的道理。

既然没办法自己通过考试,那就找人代替他们去参加考试。

刘启通过黑中介找到一对叫姓秦的夫妇,老秦和秦嫂生活贫困,但身家清白,是有口皆碑的专业替考。

当然,价格也高得离谱。

黑中介的老板齐哥是个清瘦严肃的男人,他的公司是作弊替考这个领域里最大的黑中介只有他这里可以保证通过率百分之百。

齐哥见刘启对着价钱犹豫了,便见怪不怪地说:「现如今,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都得出点儿血,你就当请保姆了嘛,养孩子哪有不烧钱的道理。」

见刘启似乎仍在为难,齐哥接着说:「我可听说了,以后还会有配套的新规定,到时候再想要孩子,可就不只是请枪手替考这么简单了。」

刘启一听,便不敢再多犹豫,当即下单签约。

「这才对嘛,我保你们夫妻俩得偿所愿。」齐哥满意地收起了合同。

果然,作弊替考,一切顺利,资格证很快便下来了。

刘启对此很是惊讶,他问齐哥是怎么做到的,齐哥神秘兮兮地不肯透露,只说他自有他的门路。

四个月后,莉莉再次怀孕。

2024 年,莉莉生下一个儿子,当然是以老秦和秦嫂的名义办的住院手续和出生证明,不然他们的孩子一出生就会被立刻带走。

他们给孩子取名为怀义,身份证上登记的名字是「秦怀义」,可平时他们只叫他怀义,假装那「秦」字并不存在。

「真是作孽。」刘启母亲在病房里抱着好不容易得来的孙子说,「好好的大孙子,却不能姓刘,非得跟着别人姓。」

「有了孙子就好,姓什么不重要,十八岁以后都能改的。」刘启父亲一脸慈祥地看着孩子说。

刘启本来也以为孩子生下来就万事大吉了,可事情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顺利。

「父母资格考试」的配套新规,果然如齐哥所说,很快便出台了。

通过考试、拿到资格证并不能一劳永逸,在生下孩子后,夫妻二人必须每年都进行一次复试考核,每一年的复试考核都是针对不同年龄段孩子的养育问题所设计,连续三年通不过复试考核,便会被剥夺孩子的抚养权。

这一举措就是为了防止有些父母认为只要一次考试取得资格,就能高枕无忧地永远拥有孩子。

毕竟成为合格的父母是一件需要时时学习、时时进步的事情。

刘启只好又一次通过齐哥请来了老秦夫妇,他们的孩子登记在老秦夫妇名下,他们只能找老秦夫妇再来替考。

他们竟就这样被迫和老秦夫妇绑定到了一起。

一想到以后每年都要花一大笔钱,请他们来代替自己和莉莉参加考试,刘启就觉得肉疼,这可都是他加班熬夜挣来的辛苦钱。

但是,这还不算完,还有比复试考核更可怕的事情在等着他们。

儿子两岁那年夏天的一个晚上,刘启下班回家时,打开门就看到家里正坐着两个陌生女人,而莉莉正在满脸谄媚地招待她们。

看到他进门,莉莉赶忙过来拦住了正要说话的他,边帮他拿包,边小声说:「是父母资格审查部的人。」

「他们来干嘛?」刘启一听到这名字就来气。

「说是随机抽查,只要有一次随机抽查不合格,他们就会把儿子带走。」莉莉难掩慌张。

「那你现在怎么跟他们说的?」刘启压住自己的怒火。

「我说咱俩是这家的保姆,专门负责照顾孩子的,主人家秦姓夫妻出门旅游去了。」莉莉小声说。

「保姆?这是我的家,我却成了保姆?」刘启忍不住地气愤。

「你小点儿声!」莉莉拦着他,「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啊!不然让他们把孩子带走吗!」

刘启一口气憋在胸口,怎么顺不过去,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忍了下来。

那是刘启有生以来最屈辱的一天。

在他买的房子里,面对着两个居高临下的女人,说自己只是这个家里负责带孩子的保姆。

那天的随机抽查结束时,刘启问那两个女人:「像这样随机抽查,会很频繁吗?」

一个女人傲慢地说:「不一定,可能很多,也可能不会再有,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国家的孩子能有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嘛,但有一点可以明确告诉你,孩子未满十八岁之前,我们随时都有可能再来抽查。」

「而且,」另一个女人再次强调,「不像复试考核,会给三次机会,随机抽查只要有一次不合格,就会被立刻剥夺抚养权,你们一定要把这个好好转告给你们的雇主。」

说完,两人便飘然离开,留下一脸愕然的刘启和莉莉。

这算什么,以后永无宁日了?

若说复试考核还是每年固定日子的固定折磨,那这随机抽查可就是一把时刻悬在他们头顶的剑。

你不知道它要不要落下来,你也不知道它何时会落下来,你更不知道它会以什么方式落下来。

「怎么办啊,老公。」莉莉说,「一旦查出来我们作弊替考了,儿子就会被带走的。」

「没事,我来想办法。」刘启狠狠地咬了咬牙。

第二天,刘启便再次找到了齐哥。

这一回,他将老秦夫妇连人带行李地请进了自己家。

6

既然孩子登记在老秦夫妇名下,既然随机抽查不知道何时便会发生,既然抽查不通过孩子就会被带走。

那干脆就将老秦夫妇养在家里,专门帮忙带孩子,一来应付审查部的抽查,二来也算给儿子请了一对二十四小时保姆。

反正老秦夫妇本就生计无着,以替考为生,现在给他们一个稳定的生活环境和稳定的收入来源,他们自然是乐得接受的。

正如齐哥所说:「这就是如今养孩子必须要付出的成本,你们要懂得接受现实。」

他们当然要接受现实,现在除了接受现实,他们已经无路可走也无路可退了。

但如此一来,三室两厅立刻就不够用了。

刘启夫妻一个房间,孩子一个房间,老秦夫妇自然也得有一个房间,于是刘启父母就没地方可住了。

刘启没有丝毫犹豫,便向父母坦诚了现在的困境,他们也是没有办法,希望父母能够理解。

刘启母亲叹了口气说:「那我们回老家吧。」

刘启父亲说:「你可别让人给欺负了,毕竟不是咱自家人,该防还是要防着点儿。」

老两口就此黯然回了老家。

至于老家房子已卖、父母回去以后住在哪里,刘启全然没有考虑过。

刘启并不觉得伤感,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时间觉得伤感。

家里突然间多了两个大人,不光要管他们吃喝住行,还要付他们工资奖金,再加上房贷车贷,他们夫妻俩的负担一下子就重了好几倍。

于是,两个人就开始更加疯狂地加班、工作。

每日每夜,只要醒着,他们就在想着要怎么赚钱。

不止是正职,兼职他们也开始做了起来,刘启早晚开专车,莉莉也接了更多家教工作。

两个人每天天不亮就出门,夜深了才能回到家,一天里能见到儿子的时间,加起来也就只有不到一个小时。

好在老秦夫妇是靠得住的,两个人不仅帮他们应付着随时可能发生的抽查,还帮他们悉心照顾着怀义。

一日三餐、上下学接送、家长活动、周末游玩,全都是老秦夫妇带着怀义去。

刘启对此很是愧疚,他们原本说的只是请老秦夫妇过来应付抽查,顺便帮忙照顾怀义,现在老秦夫妇却几乎承担起了为人父母的全部职责。

「你们挣钱辛苦,我们俩当然也不能在你们家白吃白喝,孩子交给我们来照顾,你们俩放心就是。」老秦善解人意地说。

秦嫂更是个热心女人:「怀义也很懂事,很少淘气,也很少闹着要找爸妈,是个省心的好孩子啊。」

刘启这才慢慢放下心来,莉莉却隐隐有些不安。

那日他们难得睡前有时间聊上几句:「咱们老这么忙,孩子都快不认识我了,今天见了我,都不往我怀里钻了。」

刘启不以为然:「孩子还小呢,以后长大了,他会理解我们的良苦用心的,我们这么辛苦挣钱,不全是为了他嘛。」

「是这样吗?」莉莉仍有不安,「我天天在外面教别人的孩子,却不能亲自教自己的孩子,我难受啊。」

「别胡思乱想了,睡吧,明天还早起呢。」刘启翻身睡了过去。

他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安稳地过下去,殊不知,更大的灾难正在徐徐向他们走来。

7

最开始的八年都是相安无事的。

虽然刘启和莉莉疲于奔命,每天一睁眼便被赚钱养家的压力追着跑,可一想到这一切都是为了留住儿子,他们就觉得一切辛苦都很值得。

直到有一次,雇莉莉做家教的那对夫妻因为工作太忙而无法陪孩子去学校组织的父母同游春天,便拜托莉莉陪同儿子前往,按加班三倍工资算,莉莉便爽快地答应了。

结果,在城郊的森林公园里,莉莉看到了带着怀义来参加学校春游活动的秦嫂。

莉莉如同被雷击一般,愣在当场,无法动弹。

她看到秦嫂带着怀义,如同每一对寻常的母子那样,和老师聊天,和小朋友嬉闹,她看到秦嫂一脸温柔地鼓励怀义去大胆地冒险,她看到老师习以为常地和秦嫂聊起怀义的学习成绩。

秦嫂俨然就是怀义的母亲了。

莉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过着多么荒谬的生活。

她为了赚钱,为了留住自己的孩子,只能给别人的孩子当妈,而自己的孩子却已经全然疏远了自己,反倒和别的女人看起来更像母子。

她放开雇主的孩子,冲上去想叫住正在疯跑的怀义,可怀义却并不理会她,她伸手去拽他,怀义却奋力挣脱了她的手,转身钻进秦嫂的怀中。

秦嫂见是莉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莉莉,你别介意啊,孩子还小,不懂事的。」

莉莉没有理会她,她黯然地转身找回雇主的孩子,失魂落魄地度过了那一天的春游。

当晚,她便向刘启提出,要解雇老秦夫妇,要把他们俩赶走。

可事情早已经不在他们俩的控制之内了。

刘启叹了口气说:「现如今,是咱俩离不开他们啊。」

刘启留心计算过,这八年来,几乎每年都会有五到十次的随机抽查,有时甚至每个月都会有一两次,频率之高,令人乍舌。

审查部的人会观察孩子与父母的相处是否融洽幸福,他们会测试父母是否依然对孩子抱有饱满的热情和爱意,还会考察父母是否拥有健康的教育理念。

刘启和莉莉本就不擅长做这些,这些年又忙着挣钱,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跟怀义培养感情。

反倒是老秦夫妇在与怀义日复一日地相处中,对这一切都越来越驾轻就熟,每次都能完美地通过抽查。

抽查都能如此顺利,就更不要说每年的复试考核了。

老秦夫妇已经成为他们俩留住孩子不可缺少的重要部分,一旦老秦夫妇离开,那就必然意味着他们会失去怀义。

现在早已经不是老秦夫妇需要他们,而是他们需要老秦夫妇了。

可莉莉当真是不甘心的,他们辛辛苦苦赚钱养家,孩子却跟自己越来越疏远。

刘启只能安慰她:「很快了,等孩子满十八岁了,就不会再有复核和抽查,到时候就让老秦夫妻俩滚蛋,孩子还是我们自己的。」

8

2042 年,怀义满 18 岁。

刘启终于松了一口气,那天给怀义过完生日后,他们立刻就将老秦夫妇解雇赶走。

这十八年来,他们虽然过得辛苦,但终究是把孩子顺利养大了,以后再也不会有复核和抽查,他们终于可以过安稳日子了。

刘启和莉莉都已经人到中年,他们再没有更多期盼,只愿日子能安稳度过。

他们把怀义送回家,久违地去享受了一下二人世界。

那天的月色真美,两个人都喝了点酒,就这样一边看月亮,一边散步走回了家。

可当他们回到家时,却发现怀义不见了,打他电话也没人接,两个人的酒一下子便全都醒了。

「孩子一定是被老秦他们给拐走了。」莉莉说。

「无耻!」刘启义愤填膺,「我去找他们!」

此时,他们却发现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老秦夫妇住在哪里,他们根本不了解老秦夫妇,就像他们根本不了解怀义一样。

他们赶忙给齐哥打电话,可从来都随叫随到的齐哥,这回电话却始终都没有人接。

他们无奈只能报了警。

警察通过怀义的手机,锁定了他的位置,他现在正在出城的高速路上。

「就是老秦!他们要逃走!他们要把我的孩子拐走!」刘启如同疯了一般大喊。

警察一边赶忙让莉莉安抚住他,一边立刻安排车去追,刘启和莉莉死活非要跟着一起去,警察只能带上他们一起。

他们是在出城的收费站外,把老秦夫妇和怀义拦下来的。

夜色中,老秦夫妇有些慌张,反倒是怀义一脸坦然。

「我就说这样不行的……」老秦小声冲怀义说。

怀义没有说话,他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刘启,眼睛里全是冷漠。

「跟我回家。」刘启拉起怀义的手就要走。

怀义却一把甩开了刘启的手,刘启一下没站稳,几乎摔倒在柏油路面上。

怀义如今已经是个站起来比他还高的小伙子了,他竟现在才注意到。

「我不回去,他们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怀义看着老秦夫妇说。

「你在说什么啊。」莉莉的眼泪掉了下来,「我们才是你的爸爸妈妈啊。」

「你们从来没有陪过我,也从来没有参与我成长中的任何一个阶段,我们熟吗?你们对我有任何了解吗?你们凭什么说你们是我的父母?你们没资格做我的父母。」怀义仍旧冷漠。

「我们那还不都是为了你吗?我们起早贪黑地挣钱,难道不是为了让你有更好的生活吗?」刘启愤怒了。

「你们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们自己?你们只是为了留住我吧!」怀义眼睛里全都是嘲讽,「你们生我真的是因为爱我吗?你们只是想用尽一切手段地留住我,好给自己留一个养老的工具而已吧?」

刘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他知道,怀义所说都是对的,他只是不想承认。

这时,老秦凑上来扶住刘启的肩膀:「给孩子点儿时间,他会想明白的。」

「你滚开!」刘启不想再听他狡辩,一把推开老秦,怀义会变成现在这样,一定是老秦夫妇挑唆的。

秦嫂一看自己男人被推倒在地,立刻火冒三丈,冲上来就要打刘启,莉莉自然也不甘示弱,一时间场面陷入混乱。

周围过路的人们也都围过来,看着这一片难堪的吵闹。

「你们都冷静一下!」警察大喊。

「我们刚刚查过了,你们夫妻名下并没有孩子啊。」警察对刘启说,「这孩子叫秦怀义,并不姓刘,他不是你们的孩子。」

「我们情况比较复杂,亲子鉴定,只要一鉴定,就能知道他到底是谁的儿子了!」刘启情绪激动地说。

警察哑然失笑。

「要是单凭血缘关系就能决定孩子是谁的,那父母资格考试还有什么意义呢?」警察说,「就是因为总有人仗着有血缘关系,就觉得自己反正是不会失去孩子的,就觉得自己可以做不负责任的父母,所以政府才推出父母资格考试的,不是吗?」

刘启哑口无言。

「那……什么可以决定这孩子是谁的?」莉莉小心地问。

「秦怀义已经成年了,他完全有资格、有权利决定谁才是自己的父母,如果他不认可你们是他的父母,那你们就不是他的父母。」警察耐心地解释。

刘启后背都凉了。

「不花时间、不花爱是不可能与孩子产生感情和羁绊的,孩子也是不可能认可你们是自己父母的,这些在父母资格考试和复试考核里都有,你们怎么看起来好像对此一无所知的样子。」警察很是疑惑。

因为我们从来就没有参加过这一年又一年的考试啊,那全都是老秦夫妇在参加啊。

刘启在心中大喊,可他根本不敢说出声,因为替考、作弊这都是犯法的,一旦证据确凿,那他们就是擅自生育,其罪当诛。

「所以……他不是我的儿子?」莉莉不敢置信,刘启更是一脸木然。

「很显然啊,秦怀义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警察平静地说。

围观人群一时间议论纷纷。

刘启当场瘫软在地,城郊高速公路上的风冷冷地吹过他的脸,他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像是瞬间被抽干了。

9

失去儿子后,刘启与莉莉的关系一落千丈。

莉莉埋冤刘启不该找老秦夫妇作弊替考,刘启责怪莉莉当年不该做人工流产。

没过几年,两人便离了婚。

刘启父母在得知他们养了十八年的孩子,竟成了别人的儿子后,一气之下,双双住院,缠绵病床几个月后,也先后去世了。

刘启的身体则是一日坏过一日。

年轻时为了赚钱,拼得太狠,身体早就千疮百孔、不堪一击了,公司见他身体熬不住,便寻了个机会,将他优化清退了。

他也试着找过一些工作,但年纪大了,也不再能加班熬夜,工作是一份比一份差,最后沦落到再也没有公司愿意要他。

同龄人要么在潇洒享受退休生活,要么在儿孙满堂、其乐融融,唯有他,没了儿子,没了老婆,没了父母,现在还没了工作。

他一辈子恃宠而骄、心高气傲,现在却全然成了一个无人在乎的无用之人,他好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最终,在 2057 年,他去参加了政府的退休人员安置计划,在政府部门做一些简单的文书工作、清洁工作。

父母资格审查部也在同一栋大楼,不过他再没有遇到过刘娣。

想来刘娣现在也已经七十岁,早应该退休了。

那天日头很毒,他送完打印的材料,在办事大厅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来领取父母资格证的怀义。

是啊,怀义如今也到了该要孩子的年纪。

但刘启没想到的是,和怀义一起来的人,除了老秦夫妇,竟还有他的姐姐刘娣和黑中介老板齐哥。

「我就是想亲手把证书交到你手里。」他听到刘娣语重心长地对怀义说。

「我知道这有多重要,我会做个好父亲的,姑姑。」怀义满脸都是郑重。

「嗯,姑姑相信你。」刘娣动情地说。

他叫她姑姑?他凭什么叫她姑姑?他都不认我这个爸爸了,凭什么要认她这个姑姑?

刘启愣在原地,大脑根本反应不过来,但这还没完。

怀义先走后,老秦夫妇对刘娣竟是千恩万谢地连连鞠躬。

「我们本来没有抱什么希望的,我们是生不了孩子的,我们早就放弃希望了,我们原本只希望能陪着怀义到十八岁,也就心满意足了。」老秦说,「没想到,怀义真成了我们的儿子。」

「这都是因为你们做父母做得好,我和老齐只是给你们创造了一个机会而已,能不能把握住,全在你们自己。」刘娣平静地说,「你们要谢也是谢你们自己。」

老秦夫妇重重地点点头。

「不过,这些年,齐哥应该早已经没什么生意了吧,毕竟考试推行得这么成功,越来越少人会动作弊这种歪心思了。」秦嫂感叹地说。

「这不是很好嘛,打从我做这事儿开始,我们的目标就是未来有一天,我再也无事可做嘛。」齐哥的语气也很是心满意足,「我今天来这儿,其实不光为怀义,还要见个客户,这是我近半年来接到的唯一一单,我们距离成功已经不远了啊。」

「只是苦了你们啊,你和齐哥始终没有自己的孩子。」秦嫂惋惜地说。

「我们不会是一对好父母,不要孩子是为了孩子好。」刘娣挽着齐哥的手说。

老秦和秦嫂又是一阵感叹。

他们聊完便走了。

老秦夫妇走了,齐哥因为要去做这久违的一单「生意」,也先走了,只留下刘娣一个人慢悠悠地走出了大厅。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刘启脑袋里霎时间乱了套。

齐哥是刘娣的丈夫?老秦夫妇和刘娣竟是认识的?

他冲上去拉住了正要离开的刘娣,刘娣转身看到他,并无丝毫惊慌,反而是一脸的平静。

「你都看到了?」刘娣语气轻松。

刘启没有说话。

刘娣笑笑,并不打算多做解释的样子。

身边来来往往的人们全都是去领资格证书的,这让此刻的刘启看起来更加可笑。

「为什么?」刘启咬着牙低声问。

「你问我为什么?你自己不清楚为什么吗?」刘娣背对着刘启说,「因为你们不配为人父母。」

「我为了他,过了十八年不人不鬼的日子,我不配谁配!」刘启终于生起气来。

「你怎么还没明白呢,亲人也好,爱人也好,朋友也好,甚至一只宠物也好,都需要你花时间在他身上,他才会真的与你建立起联系来。」刘娣走到他面前,「不过也是,爸妈从来没有教过你这个,你怎么可能明白呢。」

刘启愣住了。

「我们的爸妈自私、卑劣、懦弱、狠毒,他们养育你,就像你养育怀义一样,都是抱着传宗接代的功利心和养儿防老的交易心,所以他们才养出了这样一个不懂得尊重生命、表达爱意的你,也正是因此,才让你成为了一个无法健康地去养育孩子的大人。」刘娣接着说。

「但是,是我花钱把他养大啊,没有我,哪儿来的钱,哪儿来的老秦秦嫂,他哪儿还能平安长大?」刘启不服。

「钱?你走到路上,拿着一把钱扔给流浪猫狗,你看它会不会跟你回家。」刘娣语气嘲讽,「人类,说到底就是动物,动物的本能天然就是亲近那些花时间在自己身上的人,而不是亲近那些花钱在自己身上的人。你只懂得花钱,那他便只跟钱亲,而不跟你亲。」

「这也是我们整个父母资格审查计划最核心的意义所在,你要去健康地爱你的孩子,才能赢得孩子的心,才能赢得养育孩子的资格,而不是只懂得投机取巧,给钱了事,生孩子不是交易,养孩子更不是交易。」刘娣看着刘启说,「如果你不懂得如何健康地爱孩子,那你当然就不是父母。」

「你……你胡说八道!」刘启仍旧不愿相信。

「如果有人像你一样不肯死心,试图通过作弊和替考来得到孩子,那你们就会落到老齐手中。」刘娣继续说。

「齐哥为什么会是你的人?」刘启努力支撑起自己最后一丝精神。

「因为我们有相同的理想,那就是让不配为人父母的人,再也没有机会养育孩子。」刘娣笑着说,「所以我推进父母资格审查计划,而他则为这个计划查漏补缺。」

刘启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一旦有人试图作弊,那就由他来帮你们找人替考,他是这个国家最大的黑中介,由他来找那些无法生育孩子的志愿者夫妻,这些夫妻会进入你们这些作弊者的家庭,代替抚养你们的孩子,并最终一步步夺走你们的孩子,同时也让孩子拥有了一对健康的父母。」刘娣说,「老齐的所作所为是得到了政府默许的,不然那些作弊怎么可能那么顺利呢。」

原来所有这一切,根本就都在刘娣的计划之中:「你这是为了报复我吗?」

「报复你?是,也不是,能报复到你和爸妈,我当然是很开心的。」刘娣笑着说,「可其实你们并没有那么重要,你,莉莉,还有我们的父母,都只不过是我们整个计划中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部分而已,我们设计这一切,是为了所有的人民和孩子。」

刘启觉得自己双腿发软,头脑发懵,整个人仿佛瞬间坠入了毫无意义、黑暗空虚的无间地狱。

「如果我们的父母好好地养育了你,如果你没有长成一个逼迫妻子堕胎的自私男人,如果你们通过了考试,如果你们没有试图作弊以得到孩子。」刘娣看着刘启的眼睛说,「如果你们没有做这些事,那我怎么可能报复得到你们呢?」

「我是设好了陷阱,但主动跳进来的,可是你们自己呀。」刘娣说,「是你们自己一步步断送了自己本就错误的人生。」

原来,是我们自己一步错、步步错地落入了这场错误之中。

原来,我的人生竟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错误。

「多少年来,每一代人都是这样在不知如何去爱的环境里被养大,又在这样不知如何去爱的环境里生养孩子,于是,又养出一群不知如何去爱的孩子,一代又一代人就深陷在这个可悲的轮回里,养出了一批又一批不健康、不快乐、不懂得爱与被爱的人。」

刘娣面不改色地说。

刘启却早已经气得全身都在微微发抖,他死死盯着刘娣,如同盯着不共戴天的仇人。

「父母资格审查计划正是用来纠正这种错误的,让这可悲的轮回就停止在我们这一代,让没资格做父母、不懂得做父母的人,再也做不成父母。」刘娣冷静地说。

她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

刘启恶狠狠地看着她的背影,一股彻骨的愤怒突然从他的体内升腾而起。

都是这个女人的错,是她千方百计、处心积虑地设下如此巨大的一个阴谋,她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让我的人生成了一个大笑话!

我的父母、我的婚姻、我的孩子、我的执念、我的痛苦、我的绝望……我人生所有的一切全都成了一场荒唐可笑的闹剧!

将我彻底毁掉以后,她竟还想如此潇洒轻易地离开!

她凭什么!

她只不过是一个根本没人在乎的女人罢了!

刘启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愤怒,他冲上前去,一脚将刘娣踢翻在地,骑上她的胸口,扼住了她的脖子。

「都是你害的!全都是你害的!」刘启疯了一样地死死掐住刘娣。

刘娣拼命地挣扎、呼救,大厅里的保安立刻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异状,赶忙过来将两个人拉开。

刘启仍旧不甘心地疯狂喊叫着、跳闹着,可现如今已经没有父母出来帮他一人一只手地压住刘娣了,现在被压住的人是他自己。

他似乎并未意识到,早已经没有父母会帮他收拾一切、抵挡一切了。

「都是她!她开黑中介!她公器私用!她就是个魔鬼!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真面目!」刘启整个人都被保安架住了,可他依然像个发了疯的孩子一样狂叫着。

保安见他仍有伤人意图,便将他死死压制在地板上,让他再也动弹不得。

有保安认出了刘娣是审查部的老领导,一边小心地搀扶着她,一边询问她有没有受伤。

刘娣摆摆手,表示没有大碍。

「这人是谁啊?您认识吗?」保安小声问她。

她俯视着地板上刘启绝望而疯狂的眼睛说:「不认识,疯子吧。」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了大厅。

在她的身后,整个大厅里都回荡着刘启已然陷入癫狂的阵阵嘶吼,如同是吼出了自己全部的生命。

2057 年,退休人员刘启在政府行政大厅突然发疯,并意图杀害政府工作人员,经医生诊断后,他被送入精神疗养院。

一年后,刘启在疗养院中去世,直到去世前,他仍旧在没日没夜地呼喊爸妈。

——《预言家日报》

2062 年,「父母资格审查计划」推行四十年来,生育率在经过初始阶段的骤降后,开始稳步上升,公民的心理健康程度和生活幸福指数都有了显着提高。

——《预言家日报》

有什么令人脊背发凉的科幻故事吗? - 梅骁的回答 - 知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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